木頭盒被抬走那天，天陰沉沉的。主人抱著我站在門口，風(fēng)刮得他的衣角貼在腿上，他沒說話，只是用下巴抵著我的頭，手攥得很緊。我把耳朵貼在他胸口，能聽見他心跳得又沉又慢，像老井里的水，半天才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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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窩在客廳靠窗的角落，鋪著塊藍(lán)格子布，布底下墊著棉花，摸上去軟乎乎的，可總不如老奶奶家的棉絮暖和——棉絮上有煙火氣，有她手指蹭過的溫度，這塊布只有洗得發(fā)白的肥皂味。頭幾天我總睡不安穩(wěn)，后半夜聽見窗外的風(fēng)聲，會(huì)突然驚醒，以為是老奶奶在拉風(fēng)箱，扒著窗戶往外看，只有路燈的光落在地上，冷冷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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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上班時(shí)，屋里就剩我一個(gè)。我不敢亂逛，就蹲在新窩邊等。地板是硬邦邦的瓷磚，爪子踩在上面“噠噠”響，不像土坯地那樣能留下腳印。我用鼻子蹭墻角的踢腳線，能聞到點(diǎn)灰塵味，還有主人和女主人的味混在一起——他們的味很像，都是暖烘烘的，可又不全一樣，女主人的味里帶點(diǎn)甜，像老奶奶煮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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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總拿肉干喂我。她下班回來，會(huì)從包里掏出個(gè)小袋子，倒出塊肉干遞到我嘴邊，指尖蹭過我的鼻子，軟得像春天的嫩草?！靶↑S餓不餓呀？”她說話時(shí)眼睛彎著，像院子里掛著的月亮。我叼著肉干蹭她的褲腿，她就笑著把我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梳毛——她有把塑料梳子，齒很軟，梳過毛時(shí)“沙沙”響，比用爪子撓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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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一開始總板著臉。有次女主人把我抱到沙發(fā)上，他看見就皺眉頭：“別讓它上沙發(fā)?！迸魅肃了骸靶↑S多乖呀?！彼麤]再說話，可我還是趕緊跳下沙發(fā)，蹲回自己的窩——我怕他不高興，怕他像媽媽當(dāng)初那樣把我留下就走。后來他看見我蹲在窩邊看他們吃飯，會(huì)把碗里的排骨挑出來，扔到我碗里，骨頭落在碗底“哐當(dāng)”響，他沒看我，可我知道他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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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敢出門了。女主人會(huì)牽著根繩子帶我下樓，小區(qū)里有好多花草，還有搖尾巴的狗。有只金毛總愛湊過來聞我，女主人說它叫“多多”。多多比我壯實(shí)，跑起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會(huì)叼著球跟我玩?？晌遗苤苤拖胫魅撕团魅耍s緊掉頭往家沖，女主人在后面笑：“小黃想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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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沒回來時(shí)，我就坐在門口的換鞋凳上等。聽見鑰匙插進(jìn)門鎖的“咔嗒”聲，立馬豎起耳朵，門一打開就沖上去用頭蹭他的褲腿——這是我學(xué)的，蹭蹭就是“我想你啦”。他會(huì)停下腳，摸我的頭摸好久，指尖順著背往下滑，有時(shí)會(huì)輕輕說：“等很久了吧？”我搖著尾巴蹭他的手，把沾在身上的草籽蹭到他褲子上，他也不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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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女主人下班回來，臉色不太好，總用手捂著肚子。主人趕緊扶她坐下，給她倒了杯溫水，眉頭皺得緊緊的：“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女主人搖搖頭，摸著肚子笑：“沒事，小家伙在動(dòng)呢?！蔽覝愡^去聞了聞，她的肚子暖暖的，比平時(shí)鼓了點(diǎn)，里面好像真有東西在輕輕動(dòng)——是小奶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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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主人總不讓我靠近女主人。我想把爪子搭在她膝蓋上，他就板著臉說“?！保亿s緊乖乖趴她腳邊。女主人總笑著護(hù)我：“讓它挨著吧，暖和?！彼龝?huì)把我抱在懷里，輕輕拍我的背，跟我說悄悄話：“小黃以后要保護(hù)小寶寶哦?！蔽矣帽亲硬渌亩亲?，里面的小東西又動(dòng)了一下，軟乎乎的，像以前妹妹在草窩里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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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的肚子一天天變大，走路慢慢的，像院子里搖搖晃晃的老母雞。她做飯時(shí)，我就趴在廚房門口看，不敢靠近灶臺(tái)；她縫小衣服時(shí)，我把下巴擱在她腳背上，看著針在布上“簌簌”走——小衣服是粉的，軟得像棉花，比老奶奶縫的藍(lán)布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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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主人不在家，女主人突然蹲在地上，眉頭皺得很緊。我趕緊用頭蹭她的手，她摸了摸我的頭，聲音有點(diǎn)喘：“沒事的，小黃不怕?！彼鲋鴫β酒饋?，我跟在她后面，一步不離地送她到沙發(fā)邊。等主人回來，她跟他說這事，主人摸了摸我的頭，眼神軟了好多：“小黃真懂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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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主人把我的窩挪到了臥室門口?！耙估镉惺拢憬幸宦??！彼业亩湔f。我趴在窩里看他給女主人蓋被子，燈光落在他們臉上，暖乎乎的。后半夜聽見女主人輕輕哼了一聲，我趕緊“嗚”了一聲，主人立馬醒了，坐起來問她怎么了。后來他沒再睡，就坐在床邊守著，我也趴在窩里沒動(dòng)，豎著耳朵聽動(dòng)靜——要保護(hù)他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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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里的花都開了，香香的。女主人帶我下樓時(shí)，會(huì)慢慢走在花壇邊，指著粉色的花說：“這是月季?！敝钢S色的花說：“這是蒲公英?！蔽矣帽亲硬淦压⒌慕q毛，絨毛飄起來，她笑著拍手。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響，像老奶奶哼的歌，我忽然想起草窩里的媽媽，鼻子有點(diǎn)酸，趕緊蹭蹭女主人的手——現(xiàn)在有她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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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開始給我買新東西，有軟乎乎的墊子，有帶鈴鐺的項(xiàng)圈。項(xiàng)圈戴在脖子上“叮當(dāng)”響，女主人說好看?？晌疫€是喜歡趴在她腳邊，看她摸著肚子笑，聽主人下班回來的腳步聲。硬邦邦的地板好像也沒那么涼了，窗外的風(fēng)聲好像也沒那么吵了——這里好像慢慢成了新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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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女主人把我抱在懷里，主人坐在旁邊摸我的頭。電視里在放動(dòng)畫片，小狗跟著主人跑，女主人指著說：“以后小黃也要帶著寶寶跑呀?！蔽也淞瞬渌亩亲?，里面的小東西又動(dòng)了，這次動(dòng)得很歡，像在跟我打招呼。主人的手落在我背上，暖乎乎的，我打了個(gè)哈欠，把臉埋進(jìn)女主人的懷里——這樣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