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曉陽這輩子從沒想過，當皇帝的第一件正事是學怎么穿粗布衣服。
"李公公，這料子怎么這么扎人？"他扯著灰褐色的麻衣領(lǐng)子，感覺全身像被無數(shù)小針扎著一樣難受。
李德全弓著腰，熟練地幫他系緊腰帶："陛下，尋常百姓都穿這個。您要是穿宮里的絲綢出去，那還叫微服私訪么？"
齊曉陽撇撇嘴，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亂蓬蓬的頭發(fā)用一根布條隨便扎著，臉上還被李德全故意抹了點灰，活脫脫一個市井小民的模樣。唯一沒變的是那雙眼睛，明亮得不像話。
"記住，您現(xiàn)在是'小七'，是老奴遠房侄兒，來京城投親的。"李德全遞給他一個粗布包袱，"里面有十文錢，省著點用夠活七天了。"
"才十文？"齊曉陽瞪大眼睛，"我在宮...在家里隨便一頓飯都不止這個數(shù)！"
李德全笑得意味深長："陛下不是要體驗民間疾苦么？"
就這樣，大梁國的新君被老太監(jiān)從一處偏門悄悄送出了宮。當宮門在身后關(guān)閉時，齊曉陽突然感到一陣心慌。眼前是縱橫交錯的街巷，人流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得讓他頭暈?zāi)垦！?/p>
"先去哪兒呢..."他攥緊包袱，決定先順著人最多的街道走。
兩個時辰后，齊曉陽蹲在路邊，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試過去酒樓應(yīng)聘伙計，卻連盤子都端不穩(wěn)；想去碼頭搬貨，結(jié)果差點被一袋米壓趴下；甚至連給人代寫書信都試過了，可他那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在平民眼里華而不實，根本沒人光顧。
"游戲里可沒說過賺錢這么難啊..."他哀嘆著摸出最后一文錢，眼巴巴地望著對面香氣四溢的包子鋪。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東西，這個月的保護費該交了吧？"一個穿著錦緞的公子哥帶著幾個家丁圍住了包子鋪，一腳踹翻了門口的蒸籠。白花花的包子滾落一地，立刻被街上的野狗叼走了幾個。
包子鋪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壯實漢子，連忙作揖："周公子，月初不是剛交過么？小店本小利薄..."
"啪！"一記耳光甩在老板臉上，"我爹是工部尚書，說什么時候收就什么時候收！"
齊曉陽騰地站了起來。雖然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個平民，可骨子里還是把自己當皇帝?？吹阶约旱淖用瘛粚Γ谴罅旱淖用瘛贿@樣欺凌，一股怒火直沖腦門。
"住手！"他大步走過去，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上朝時的威嚴，"光天化日之下強取豪奪，還有王法嗎？"
那周公子明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這個衣著寒酸卻氣度不凡的少年："你算哪根蔥？敢管本公子的事？"
齊曉陽背著手，下巴微揚："《大梁律》明文規(guī)定，除朝廷賦稅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目向商戶收取錢財。你爹是工部尚書，知法犯法，該當何罪？"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都倒吸一口涼氣。周公子臉色鐵青，猛地抽出腰間佩劍："找死！"
劍光一閃，齊曉陽本能地閉上眼睛，心想這下玩脫了。預(yù)想中的疼痛卻沒來，只聽"鐺"的一聲，睜開眼看見一柄長刀架住了劍。
"周公子，當街行兇，不合適吧？"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刀削般的側(cè)臉透著冷峻。
周公子臉色大變："蕭...蕭統(tǒng)領(lǐng)！"
"滾。"黑衣男子只吐出一個字，周公子就帶著家丁灰溜溜地跑了。
齊曉陽打量著救命恩人——二十出頭的樣子，劍眉星目，腰間掛著禁軍的令牌。系統(tǒng)突然在眼前彈出一行字：【蕭景琰，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忠誠度65】。
"多謝這位...呃，大哥相救。"齊曉陽學著江湖人士的樣子抱拳。
蕭景琰銳利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勸你一句，京城水深，少管閑事。"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但齊曉陽注意到他沒走遠，而是在街角的面攤坐下了，明顯是在暗中觀察。
包子鋪老板撿起沒弄臟的幾個包子，嘆了口氣："小兄弟，多謝你仗義執(zhí)言。不過那周家勢大，以后還是躲著點好。"他遞過一個包子，"喏，趁熱吃吧。"
齊曉陽咽了咽口水，卻沒好意思接："這怎么行，您已經(jīng)損失這么多了..."
"爹！我回來啦！"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后傳來。齊曉陽回頭，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背著竹筐走來，杏眼桃腮，額頭上還掛著汗珠。
"明月啊，今天怎么這么早？"老板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藥鋪王掌柜說今天不用那么多草藥了。"姑娘放下竹筐，這才注意到齊曉陽，"這位是..."
"哦，這位小兄弟剛才幫咱們說話，得罪了周家那混賬。"老板簡單說了事情經(jīng)過。
名叫明月的姑娘聽完，非但沒感激，反而柳眉倒豎："你傻啊？那周家是好惹的么？要不是這位軍爺相救，你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缺胳膊少腿了！"
齊曉陽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在宮里，誰敢這么跟皇帝說話？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這姑娘直率得可愛。
"我...我就是看不慣他們欺負人。"他小聲辯解。
明月哼了一聲，抓起一個包子塞到他手里："吃吧，看你也餓壞了。不過別指望白吃，吃完得幫忙干活抵債！"
就這樣，齊曉陽稀里糊涂地成了趙家包子鋪的臨時伙計。老板趙大山是個憨厚的老實人，女兒趙明月卻是個潑辣性子，指揮他干活毫不客氣。
"小七，去挑水！" "小七，火生大點！" "小七，你連搟面杖都不會用嗎？"
一天下來，齊曉陽腰酸背痛，手上還燙了個泡。但看著熱騰騰的包子一籠籠出鍋，客人們滿足的笑臉，他竟有種奇異的成就感。這是他在宮里從未體驗過的。
傍晚收攤時，趙大山拍拍他肩膀："小七啊，你要沒地方住，就在我們后院將就幾天吧。"
明月一邊擦桌子一邊嘀咕："爹，您就愛撿些阿貓阿狗回來..."
齊曉陽感激涕零，連忙道謝。夜里，他躺在后院柴房臨時搭的木板床上，渾身酸痛卻睡不著。透過屋頂?shù)钠贫矗芸匆妿最w星星。這和他寢宮頂上那些金漆彩繪的蟠龍完全是兩個世界。
他調(diào)出系統(tǒng)界面，發(fā)現(xiàn)完成度已經(jīng)顯示【1/7】。界面上還有個閃爍的【人物】選項，點開后竟能看到今天接觸過的人的基本信息和忠誠度：
【趙大山：包子鋪老板，忠誠度50】 【趙明月：醫(yī)女/包子鋪幫工，忠誠度45】 【蕭景琰：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忠誠度65】
最有趣的是，每個人下面還有幾行簡短的評語。趙大山的寫著"心地善良，精于面食制作"；趙明月的是"聰慧機敏，擅長草藥醫(yī)術(shù)，有創(chuàng)新思維"；蕭景琰則是"武藝高強，正直忠誠，對朝廷現(xiàn)狀不滿"。
"這功能不錯啊..."齊曉陽喃喃自語。要是能帶回朝堂上，那些口是心非的大臣們可就無所遁形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齊曉陽趕緊關(guān)閉系統(tǒng)界面，假裝睡著。門縫里塞進來一個小布包，接著腳步聲又遠去了。
他打開一看，是一小盒藥膏和半塊饃。藥膏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香，和明月竹筐里的味道一樣。齊曉陽心頭一暖，小心地給手上的水泡涂上藥膏，涼絲絲的很舒服。
吃著干硬的饃，他突然想起以前在史書上看過的一句話——"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當時的太傅要他背誦釋義，可他從未真正理解?，F(xiàn)在躺在柴房里，手上涂著民女給的藥膏，這句話突然有了全新的含義。
窗外，蕭景琰的身影悄然掠過屋頂。這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實在想不通，為什么李德全大太監(jiān)要他暗中保護這個奇怪的少年。更想不通的是，這少年身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