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秦灼仿佛墜入了一個冰冷而麻木的噩夢。
赫連決沒有立刻讓她上戰(zhàn)場，而是將她丟進了赫連部最嚴酷的訓練營。
那里不僅有赫連部本族的青年，還有來自其他被征服部族、被迫效力的俘虜。
訓練極其殘酷，優(yōu)勝劣汰，傷殘甚至死亡都是常事。
目的就是要磨滅掉他們所有的個人意志和過往忠誠，打造成只服從赫連部命令的戰(zhàn)爭機器。
秦灼憑借著從小打下的武藝底子和一股不肯認命的狠勁，硬生生從地獄般的訓練中熬了過來。
她沉默寡言，眼神日益冰冷，將所有屈辱、仇恨、痛苦都深深埋藏起來，只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才會流露出片刻的脆弱和掙扎。
赫連決冷眼旁觀，偶爾會來查看她的進度，目光中帶著評估和審視。
他需要的是她父親秦岳的軍事才能和對靖國軍隊的了解，而不僅僅是一個武夫。
幾年后。
秦灼，這個靖國將軍的女兒，開始以“羅剎”的代號，為赫連部征戰(zhàn)。
最初是作為小隊頭目，帶領一支由降兵和亡命徒組成的隊伍，執(zhí)行一些最危險、最骯臟的任務——清掃頑固抵抗的小股勢力，鎮(zhèn)壓奴隸叛亂，突襲邊境糧草……
她不得不揮舞著赫連部的彎刀，將武器對準昔日的同胞，或者同樣被赫連部壓迫的其他民族。每一次揮刀，每一次看到對方驚愕、憤怒或絕望的眼神，她的心就像被凌遲一遍。
麻木。
唯有麻木才能讓她堅持下去。
她變得冷酷，甚至殘忍。
因為任何一絲心軟，都可能讓她自己萬劫不復，也可能讓她手下那些本就桀驁不馴、隨時可能反噬的部下失去控制。
她必須比真正的赫連人更狠。
漸漸地，“羅剎女將”的兇名在赫連軍隊乃至被征服的土地上傳播開來。
人們說她心如蛇蝎，殺人如麻，是赫連部最忠誠的瘋狗。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個夜晚，那些死在她刀下的亡魂都會入夢糾纏。
她常常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獨自一人蜷縮在軍帳的黑暗中，感受著無邊的孤寂和自我厭惡。
赫連決似乎對她的“成果”頗為滿意。
她的官職一步步提升，開始接觸到更核心的軍事行動。
她利用從父親那里學來的兵法和對靖國戰(zhàn)略的了解，為赫連部制定了一個又一個成功的進攻計劃，攻城略地，無往不利。
她成了赫連決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在外人看來，她已是徹頭徹尾的叛國者，冷血無情的戰(zhàn)爭機器。
連最初那些與她一同被俘、或許還心存幻想的靖國人，看她的眼神也只剩下恐懼和鄙夷。
生命是什么？
在這一世，生命是永無止境的征戰(zhàn)、殺戮、背叛和屈辱。是漫漫長夜里的煎熬，是看不到盡頭的苦役。
那第一世嘗到的甜，早已恍如隔世，甚至變得虛幻而不真實。
她幾乎可以肯定冥王想要的答案了：生命即是苦役，是懲罰。
只有在極少數(shù)的時刻，比如看到軍中同樣被俘虜來的老弱婦孺，因為她的些許暗中照拂而能多分到一點口糧時；或者在一次慘烈的戰(zhàn)役后，看到殘陽如血，照在尸橫遍野的荒原上，那悲壯蒼涼的景象會莫名觸動她心底最深處的一絲弦……她才會恍惚一下。
但這點恍惚，很快就會被更深的黑暗和殺戮所淹沒。
她就像在一條漆黑的、布滿荊棘的路上獨行，看不到光，只能不斷向前，任由尖刺劃得遍體鱗傷。
支撐她的，只剩下那個最初的理由：找到弟弟秦朗。
以及，靈魂深處，那份對生命最終答案的、扭曲的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