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洛陽城的晨霧還未散盡，劉麟已換上侍中官服，立于德陽殿外候命。
月白底色的官袍上繡著流云紋，腰間玉帶束得筆直，襯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
經(jīng)過李存孝英魂初融，劉麟眉宇間那抹病態(tài)的艷色淡了幾分，添了絲內(nèi)斂的英氣，只是那張臉依舊俊得扎眼，站在一眾灰袍內(nèi)侍中，宛如寒玉立于頑石堆里。
“燕王殿下，陛下已在偏殿等候?！眱?nèi)侍尖細的嗓音劃破晨霧，眼底卻藏著幾分打量，這位天子親弟，終究還是踏入了這權(quán)力場。
劉麟頷首，步履沉穩(wěn)地踏入偏殿。
殿中龍涎香正濃。
劉宏歪在白虎皮軟榻上，整個人精神萎靡，似乎一副縱欲過度一般，身后倆小宦官跪著捶腿，張讓垂手侍立，正湊趣說些什么，逗得劉宏浪笑連連。
殿角堆著新獻的珍寶，瑪瑙、珊瑚、夜明珠堆得像座小山，比案上的奏折顯眼百倍。
“臣弟參見皇兄?！眲Ⅶ牍硇卸Y，目光掃過那堆珍寶時，唇角幾不可察地抿了抿。
這位皇兄的心思，看來從來不在江山社稷上。
“子輝來了？”劉宏抬眼瞥他，隨手將扳指丟回錦盒，打了個哈欠，笑道：“來得正好，這殿里悶得慌，陪朕說說話?！?/p>
張讓眼疾手快地湊上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陛下，燕王殿下龍章鳳姿，肚里學(xué)問定不少，說不定能給陛下尋些新奇樂子呢？”
張讓這話聽著是捧，實則架，劉麟若是不解帝王樂趣，那么便是不識趣帝王樂趣。
劉麟聞言，垂眸道：“臣弟愚鈍，久居宮中，倒是不懂什么樂子，不過，愿意替皇兄分憂?！?/p>
“分憂？”劉宏果然聽到劉麟沒有說出讓自己開心的話，嗤笑一聲，擺手道，不滿道：
“朝堂有三公九卿，后宮有你皇嫂，朕哪有那么多憂？”
說著，劉宏不看劉麟了，看向一旁的張讓，說道：
“說起來，這宮里當真好生乏味！歌舞膩了，珍寶玩夠了，連斗蛐蛐都沒趣！”
張讓眼珠一轉(zhuǎn)，湊近了些，諂媚笑道：“陛下要是悶得慌，老奴倒有個主意，不若在后宮仿洛陽西市，起一座“宮市”如何？讓宮女扮商販，宦官扮買主，陛下與娘娘們喬裝逛市，討價還價聽吆喝，保管比這殿里熱鬧十倍！”
“宮市？”劉宏眼睛一亮，猛地坐直，有些驚喜道：“這主意新鮮！朕自登基后還沒逛過市井呢！張讓，這事交你辦，朕要看到模樣！”
“老奴遵旨！”張讓躬身應(yīng)下，眼角余光掃向劉麟，帶著幾分挑釁，似乎在說，你看，陛下的心思，還是咱家懂。
一旁劉麟聞張讓的話，呼吸都是微微收緊。
仿市井？讓宮人居高臨下地戲耍民生？光和年間朝政本就廢弛，賣官鬻爵成風(fēng)，如今竟要在宮中演這出鬧劇，簡直是把天下疾苦當戲文看。
他這皇兄，不愧是靈帝！
不過，劉麟識相的沒有說什么話。
這時，張讓又補了句，語氣輕描淡寫道：“陛下，弄這宮市得些銀錢，如今國庫中，讓見前幾日潁川那五十萬緡水利款還在國庫擱著，不若抽一半出來，讓保管弄得活色生香！”
劉麟聽著張讓想一出是一出，這張嘴又把手伸到了地方水利款去了，卻是不想潁川數(shù)十萬百姓為此受難。
“張常侍這主意倒是巧思?！?/p>
劉麟上前一步，聲音放得柔和，帶著幾分斟酌，道：“只是臣弟以為，這水利款畢竟關(guān)系到潁川數(shù)十萬百姓的飯碗?！?/p>
劉麟抬眼看向劉宏，語氣愈發(fā)委婉道：“若是驟然挪用，大司農(nóng)那邊怕是不好交代?？铐椨猛驹缬卸ɡ?，萬一被言官知道了，少不得上折子彈劾，說皇兄因小失大，于圣名有礙啊?！?/p>
劉麟這話既點出款項重要，又把矛頭引向彈劾，看似替皇帝著想，實則暗暗反對。
張讓卻“噗嗤”笑出聲，陰陽怪氣道：“燕王殿下還是太年輕。陛下日理萬機，偶尋一樂，何談失體統(tǒng)？再說，那潁川水利晚些修又何妨？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堤壩塌了？國庫的錢，陛下想怎么用，還要看大司農(nóng)臉色？”
張讓又湊近劉宏，聲音壓得更低：“陛下，老奴聽說地方官員會把一半款項揣進腰包了，就算發(fā)下去，真正用在堤壩上的也沒幾個錢。倒不如拿來給陛下添樂子，來得實在！”
劉宏本就不耐煩朝堂瑣事，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道：“還是張讓懂朕！不就是修堤壩嗎？緩幾個月怕什么？傳旨，從潁川水利款里撥三十萬緡給張讓，三日之內(nèi)，宮市必須成！”
“老奴遵旨！”張讓笑得眼角堆起褶子，瞥向劉麟的眼神愈發(fā)得意，跟咱家斗，你還嫩了點。
對于劉麟，張讓知道劉宏對劉麟這個親弟的態(tài)度頗為寡涼，因此并不介意得罪。
甚至他張讓要讓對方知道，他張讓才是天子身邊紅人，要好好巴結(jié)他張讓才行。
劉麟站在原地，知道勸不動了，這位皇兄眼里，百姓生計遠不如一時嬉樂重要，閹宦讒言遠比忠臣諫言順耳。他那番委婉提醒，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迂腐酸論。
“皇兄英明。”劉麟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失望，拱手道。
張讓在一旁，眼眸微轉(zhuǎn)，笑道：“陛下，燕王殿下如此俊美，又在深宮久待，怕是沒見過市井熱鬧，等宮市成了，讓燕王不如也參與其中，說不定就懂樂趣了?！?/p>
“說的倒是。”劉宏看向劉麟，忽然笑了，目光掃過他那張俊臉，笑道：“子輝，你確實俊美，到時候你扮個賣胭脂水粉的，到時候朕帶著你皇嫂去宮市中，從你手上買些胭脂水粉，說能讓你皇嫂像你一般貌美，保準她高興?！?/p>
這話像根針，頓時扎得劉麟心口發(fā)緊。
剛剛還言讓宮女扮商販，宦官扮買主，在這位皇兄眼里，他這張臉，他這個燕王，與宮女之流一般了？
“陛下英明啊，哈哈哈，燕王確實適合賣胭脂水粉！”
“哈哈哈！”
大殿內(nèi)，張讓等人跟著哄笑起來，那笑聲尖細刺耳。
殿內(nèi)內(nèi)侍投來的目光，有鄙夷，有嘲諷，還有幸災(zāi)樂禍，在這些閹宦看來，他不過是靠臉和太后寵愛混到侍中的廢物，連陛下的玩笑都聽不懂。
劉麟身體有些顫抖，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強顏歡笑，只不過卻把這些笑的人盡收眼底。
皆言，忍一時，非懦弱。
待利刃出鞘之日，必讓這些宵小之輩，血債血償！
但是，這個“待”，是多久，一天，十天，一月，一年。
還是……一秒？
“系統(tǒng)，釋放一名死士召喚卡刺殺……皇兄！”
劉麟直接在心中暗道。
【叮！提醒宿主一名精銳死士已經(jīng)釋放，宿主可輸入刺殺行動意識！】
提示音響起，劉麟立即便見在大殿窗簾之后暗處，出現(xiàn)了一名身披黑衣、持佩劍，蒙面罩的死士身影，眼眸頓時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