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客廳,我感覺自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里的一切,都奢華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和一個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發(fā)上。
那應該就是秦柚的父母了。
我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轉筋。
“爸,媽,我們回來了?!鼻罔肿哌^去,很自然地挽住了她母親的胳膊,語氣里帶著一絲女兒家的嬌憨。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原來,女魔頭也有不魔鬼的時候。
她母親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像X光一樣,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這位就是……小陸吧?”她開口了,聲音很溫和。
“阿姨好。”我趕緊擠出一個自認為最真誠、最無害的笑容。
“叫什么阿姨,該叫媽了?!鼻罔值哪赣H笑呵呵地說。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而她旁邊的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秦柚的父親,從始至終都沒有笑一下。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比秦柚的還要銳利。
我感覺,今晚,我可能要經歷一場人生中最嚴峻的考驗。
在秦家客廳的經歷,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秦柚的父親秦振雄,全程板著一張臉,問我的問題個個都像是在做盡職調查。從陸氏集團未來的發(fā)展戰(zhàn)略,到我對全球宏觀經濟的看法,每一個問題都精準地踩在了我的知識盲區(qū)上。
我全程只能靠“嗯”、“對”、“您說得是”這三個萬能詞匯來回切換,同時拼命給秦柚使眼色。
好在秦柚這個“導演”還算敬業(yè),總能在我快要露餡的前一秒,巧妙地把話題接過去,用一些我們“戀愛”中的甜蜜小事來打岔。
“爸,您別問那么嚴肅的問題嘛!一鳴他剛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呢?”
“哎呀,我們第一次在巴黎約會的時候,他也是這么言簡意賅,酷酷的,我就是喜歡他這一點。”
我坐在那里,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結束,秦振雄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他看著我,說了一句讓我差點當場去世的話。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不過,商場如戰(zhàn)場,光有沖勁不夠,還得有腦子。下周我們公司有個董事會,你既然是柚柚的未婚夫,也一起來聽聽吧?!?/p>
我嘴里的茶差點噴出來。
董事會?讓我去寰宇集團的董事會?那不是把我這個假貨扔到了一群真·大佬中間嗎?這跟把哈士奇扔進狼群里有什么區(qū)別?
我還沒來得及想好怎么拒絕,秦柚已經一口答應下來:“好啊,爸。正好也讓一鳴多了解一下我們公司。”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從秦家出來,我感覺自己像是剛打完一場仗,渾身都濕透了。
“你是不是瘋了?”我一上車就對秦柚低吼,“讓我去參加你們的董事會?你想讓我怎么死,直說好嗎?”
“這是我爸對你的考驗。”秦柚的表情也很嚴肅,“如果這一關過不了,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p>
“可我什么都不懂??!”我快抓狂了,“我連K線圖都看不明白!”
“不懂可以學?!彼戳宋乙谎?,“從明天開始,每天晚上到我那里去,我給你補課。”
“去你那?”
“對,我家。”她說得云淡風輕,仿佛在說“去樓下便利店”一樣。
我感覺這已經不是賣身了,這是連靈魂都要被她給掌控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上了地獄般的雙重生活。
白天,我是公司里默默無聞的小職員季沉言,對著老板的“五彩斑斕的黑”奮筆疾書。
晚上,我就得開著瑪莎拉蒂,去秦柚那裝修得像皇宮一樣的頂層復式公寓,接受她魔鬼般的“霸總速成培訓”。
她丟給我一大堆比磚頭還厚的商業(yè)書籍和財務報表,讓我通宵去看。第二天,她會像個冷酷的考官一樣,對我進行抽查。
但凡我有一個問題答不上來,或者說錯一個數(shù)據(jù),她就會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看著我,悠悠地說:“季先生,你這工作態(tài)度,可對不起你那五百萬的酬勞啊。”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周末,我以為終于可以喘口氣了。結果,一大早,秦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半小時后,樓下等我。今天,我們去約會。”
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哀嚎道:“大姐,我三天就睡了五個小時,你就讓我歇會兒行嗎?”
“不行。”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酷無情,“我媽昨天打電話,抽查我們的‘戀愛’進度。我告訴她,我們今天要去看電影。”
半小時后,我生無可戀地坐在了瑪莎拉蒂的駕駛座上。
秦柚今天難得地沒有穿職業(yè)套裝,而是一身休閑裝,白T恤,牛仔褲,頭發(fā)扎成了馬尾,看起來像個清純的女大學生。
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氣場,她看起來順眼多了。
“看什么電影?”我問。
“《霸道總裁和他的小逃妻》?!?/p>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在方向盤上:“你看這種電影?”
“不是我愛看,”她面無表情地說,“是我媽愛看。她覺得,這是我們這個階層愛情的真實寫照。我們要去學習一下,找找靈感?!?/p>
我還能說什么?金主爸爸的要求,就是圣旨。
于是,在電影院里,我被迫和一個真·女總裁,一起觀摩了一場假·霸總的狗血愛情故事。
當電影放到男主角為了女主角,豪擲千金,包下整個游樂園放煙花時,秦柚突然湊到我耳邊,低聲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看著屏幕上那漫天飛舞的“人民幣”,想都沒想就說:“有這錢,拿去投資個項目不好嗎?或者,存銀行吃利息也行啊。放煙花?聽個響就沒了,純屬浪費?!?/p>
我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完了,我說的是季沉言的心里話,而不是“陸一鳴”該說的話。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秦柚,準備迎接她的冷嘲熱諷。
然而,她只是靜靜地看了我?guī)酌腌?,然后,嘴角竟然微微向上翹了一下。
“季沉言,你有時候……還挺實在的。”
這是我第一次,從她嘴里聽到一句不帶諷刺意味的話。
看完電影,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隨便。”她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
我開著車,在市中心漫無目的地轉悠。路過一條小吃街時,一股濃郁的麻辣小龍蝦的香味,從車窗的縫隙里鉆了進來。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我咽了口口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秦柚。她這種人,肯定不會吃這種“垃圾食品”吧?
結果,她突然開口了:“停車。”
我把車停在路邊。
“你想吃?”我有點不敢相信。
她沒說話,只是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那家小龍蝦店,就是個路邊攤,幾張油膩膩的桌子,幾個塑料凳子。我們那輛騷包的瑪莎拉蒂停在旁邊,和周圍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引來了不少路人的側目。
秦柚卻毫不在意,找了個空位就坐下了。
我趕緊跟過去。
“老板,兩斤麻辣小龍蝦,一打啤酒!”我熟練地喊道。
秦柚看著我,眼神里有些好奇。
“你經常來?”
“嗯,以前加班晚了,會和同事來這兒吃宵夜。便宜,夠味?!蔽艺f的是實話。
小龍蝦很快就上來了,紅彤彤的一大盤,香氣撲鼻。
我戴上一次性手套,熟練地拿起一只,去頭,剝殼,把一整塊蝦肉沾了沾湯汁,下意識地就遞到了秦柚嘴邊的……哦不,是她面前的盤子里。
我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氣氛瞬間有點尷尬。
她看著盤子里那塊白嫩的蝦肉,沒有動。
我以為她是嫌臟。
“那個……你要是不習慣,我們就走吧。”我有點后悔帶她來這種地方。
結果,她卻默默地拿起筷子,夾起那塊蝦肉,放進了嘴里。
然后,她把自己的盤子,朝我這邊推了推。
“再來一個?!彼f。
我沒反應過來:“啊?”
“我說,”她抬起眼,看著我,臉頰因為辣意,泛起了一絲紅暈,“剝蝦,我不太會。”
那一刻,我看著她略帶窘迫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個女魔頭,好像……也沒那么可怕。
于是,那天晚上,我就坐在那個嘈雜的路邊攤,吭哧吭哧地給她剝了兩個小時的小龍蝦。
她吃,我剝。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但氣氛卻異常的和諧。
這大概,是我們這段“合約關系”里,最真實的一次“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