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秦柚家的第一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那張比我整個臥室還大的床上，身下是柔軟得能把人陷進去的埃及長絨棉床品，空氣中飄著一股我叫不上名字但聞起來就很貴的香氛。
這一切，都讓我感到極度不適。
我像個流落到皇宮里的乞丐，渾身不自在。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兩個黑眼圈下樓，秦柚已經(jīng)穿戴整齊，坐在巨大的餐桌前，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平板上的財經(jīng)新聞。
一個穿著女仆裝的阿姨，為我端上了早餐。精致的骨瓷餐具里，盛著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復雜食物。
“這是什么？”我小聲問。
“西班牙伊比利亞火腿配黑松露炒蛋。”秦柚頭也不抬地回答。
我默默地拿起刀叉，感覺自己吃下的不是早餐，是人民幣。
“今天下午，跟我去一個地方?！彼韧曜詈笠豢诳Х龋酒鹕?，對我說道。
“去哪？”
“一個私人酒會?！彼闷鸫钤谝伪成系奈餮b外套，“我爸組織的，都是商場上的叔伯輩。你必須去。”
我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
這種場合，簡直就是我的地獄。
下午，我再次換上了那身幾十萬的“戰(zhàn)袍”，跟著秦柚來到了一個隱藏在市郊的頂級私人會所。
這里的一切，都充滿了低調的奢華。
酒會上的人，非富即貴。我跟在秦柚身邊，像個沒有感情的微笑機器，她介紹一個，我就點頭哈腰地叫一聲“X叔好”、“X總好”。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和審視。
席間，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秦柚在我耳邊低語：“他叫林瑞，做風投的，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笑面虎’?！?/p>
“小陸啊，”林瑞笑呵呵地看著我，“早就聽秦董提起你，年少有為，一表人才??！聽說你剛從華爾街回來，想必對最近風頭正盛的那個‘星辰科技’并購案，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整個人都麻了。
星辰科技？并購案？那是什么東西？能吃嗎？
我這些天惡補的知識，都是關于寰宇集團內部的，對外界的商業(yè)動態(tài)，我一竅不通。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心里全是汗。
我只能求助地看向秦柚。
秦柚卻像沒看到我的眼神一樣，端著酒杯，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一副“這事兒不歸我管”的看戲表情。
我靠！關鍵時刻掉鏈子！這個女魔頭！
眼看著林瑞的笑容越來越意味深長，周圍幾個大佬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我感覺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我死定了。
就在我準備隨便胡說八道幾句，然后當場社會性死亡的時候，我的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
我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當你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時候，就反問對方。
于是，我深吸一口氣，強裝鎮(zhèn)定地看著林瑞，微微一笑：“林總，這個問題，問得很好。不過，在說我的看法之前，我倒是很想先聽聽您的看法。畢竟，您是這個領域的專家?！?/p>
我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林瑞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說。
他沉吟片刻，開始滔滔不絕地分析起來。從星辰科技的技術優(yōu)勢，講到并購雙方的戰(zhàn)略意圖，再到資本市場的反應。
他說得頭頭是道，周圍的人也聽得連連點頭。
而我，就在旁邊，一邊假裝認真傾聽，一邊瘋狂地從他的話里提取關鍵詞。
等他說完，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輪到我了。
我清了清嗓子，把我剛才聽到的，加上我自己的一些（瞎編的）理解，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林總的分析，非常精辟。不過，我個人認為，這次并購案，看似是強強聯(lián)合，實則……暗藏玄機。”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營造出一種高深莫測的氛圍。
“星辰科技的核心技術，確實領先。但是，他們的管理團隊，存在很大的問題。而且，據(jù)我所知，他們內部的股權結構，也相當復雜。這次并購，與其說是商業(yè)合作，不如說是一場……資本的豪賭?！?/p>
這些話，一半是林瑞剛才說的，一半是我從那些財經(jīng)新聞里看來的詞匯，胡亂拼接的。
我說完，心里緊張得要死，生怕被人當場拆穿。
然而，現(xiàn)場卻是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震驚、贊許、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就連那個“笑面虎”林瑞，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陸……陸少……”他結結巴巴地說，“您……您怎么會知道他們內部的股權結構問題？這個消息，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拿到的內幕……”
我當時就傻眼了。
我……我說中了？
我他媽瞎蒙的?。?/p>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學渣，考試時隨便選了個C，結果，正確答案真的是C！
這是什么狗屎運！
秦柚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但她反應極快，立刻笑著打圓場：“哎呀，林叔，一鳴他就是喜歡瞎琢磨。來來來，我們聊點別的?！?/p>
她拉著我，離開了人群。
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她才松開我，用一種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你……剛才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臉無辜，“我就隨便那么一說，誰知道就說中了?！?/p>
秦柚盯著我看了半天，最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真實。沒有偽裝，沒有算計。就像冰山融化，春暖花開。
我看得有點呆了。
“季沉言，”她笑著說，“你真是我的福星?！?/p>
那一刻，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我突然覺得，為了這個笑容，就算再讓我去講十次并購案，好像……也值了。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我就被自己嚇了一跳。
完了完了，季沉言，你不會真的對這個女魔頭，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