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拔開瓶塞，一股奇異氣味飄散出來。
初來陸地的兩人對這個氣味感到十分陌生。
索恩小心翼翼地正要將藥液均勻地涂抹在比爾魚尾與腰身連接的區(qū)域。
“等一下。”
凱萊忽然攔住他。
索恩頓住，看向他。
原本半睜半閉著眼的比爾也看向他。
凱萊假裝咳幾聲：“我……我來給他上藥。”
索恩把藥劑遞給凱萊。
這回到凱萊聽著索恩指導，小心翼翼地將藥液均勻地涂抹在比爾魚尾與腰身連接的區(qū)域。
藥液接觸皮膚的瞬間，比爾的身體輕輕一顫。
“感覺怎么樣？”索恩問。
“涼涼的……有點癢……”比爾小聲說。
很快，藥效開始顯現(xiàn)。
涂抹了藥劑的區(qū)域皮膚下開始泛起淡淡的藍色光芒，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在皮膚下游走。
比爾忽然感到一種奇異的酸脹感從尾椎骨蔓延開來，并不劇烈，卻讓人坐立不安。
“唔……”
他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腰肢。
“怎么了？疼嗎？”
凱萊立刻緊張地問，握著的手更用力了，仿佛隨時準備把索恩這個“罪魁禍首”扔出去。
“不疼……就是……好奇怪……”比爾皺著秀氣的眉頭，努力描述，“像……像有很多小泡泡在里面鉆……”
索恩推了推眼鏡，仔細觀察著光芒流動的軌跡：
“正常反應，是血肉和骨骼在魔力引導下進行適應性重構。忍一忍就好?！?/p>
隨著藍光越來越盛，酸脹感逐漸變成了輕微的拉扯感和酥麻感。
比爾的尾巴無意識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濺起一片水花。
他的臉頰也泛起了一層薄紅，呼吸有些急促，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種從尾巴開始延伸的，難以控制的變化讓他感到一絲恐慌。
“凱萊……”他下意識地更緊地回握住凱萊的手，尋求安全感。
“我在！”
凱萊的心都揪起來了，恨不得替他去受這份罪。
他只能用空著的那只手，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比爾額角的汗珠，低聲安撫：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等你能走路了，我?guī)闳コ匀祟愖詈贸缘奶瘘c，聽說有種叫‘蛋糕’的東西，比海藻凍好吃一萬倍！”
這個許諾似乎起到了一點作用，比爾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一些，藍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期待：
“真的？”
“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凱萊拍著胸脯保證。
索恩再次推了推眼鏡，溫和道：“我可以幫忙帶路。”
就在這時，變化達到了高潮。
尾鰭的末端開始發(fā)出更強烈的藍光，堅韌的鱗片仿佛變得柔軟而透明，接著如同幻影般向內(nèi)收縮。
骨骼重塑的輕微“噼啪”聲隱約可聞。
比爾悶哼一聲，身體猛地繃緊。這次是真的有一點尖銳的刺痛感傳來。
“?。 彼滩蛔〉秃粢宦?，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了凱萊的手背。
凱萊皺起眉頭。不是因為痛而是心疼。
他把比爾的手握得更緊，聲音帶著安撫：
“加油，比爾，看著我，想想蛋糕！想想冒險！”
在凱萊的鼓勵和索恩緊張的注視下，那陣尖銳的刺痛感終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藍光漸漸消散……
浴池里，那條華美的銀尾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筆直、修長、白皙的人類雙腿，如同神明造物般漂亮。
比爾呆呆地看著水中自己那陌生的下肢，嘗試著輕輕動了動腳趾。
那十顆圓潤小巧、泛著淡淡粉色的腳趾，真的隨著他的意念蜷縮了一下。
“成……成功了？”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凱萊和索恩。
凱萊的嘴巴張成了O型，眼睛瞪得溜圓，視線死死定格在那雙新生的，浸在清澈水中的腿上。
很快，他的視線注意到什么，一股熱血“轟”地沖上頭頂，他感覺鼻子有點熱，趕緊別開視線，胡亂地用手背蹭了蹭。
索恩早在藍光消散前背過身去，直覺告訴他若是看到不該看的，某人可能會想挖了他的雙眼。
他背對著兩人，語氣中帶著些笑意：“恭喜你，現(xiàn)在你可以用雙腿走路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帶著善意的調侃：“你可能需要學習一下，如何用它們走路?！?/p>
他指了指旁邊準備好的一套干凈、簡單的亞麻布衣物：“在那之前，或許先穿上這個？”
比爾沒注意到凱萊的異樣，順著他的手指看向那堆陌生的布料，又低頭看看自己光溜溜的新身體，后知后覺地“啊”了一聲。
白皙的臉頰瞬間爆紅，猛地把自己整個身體縮進了水里，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寫滿羞窘的藍眼睛。
“凱……凱萊！不許看！”
凱萊連忙手忙腳亂地轉過身去，結結巴巴：“我……我沒看，我什么都沒看到！真的！我發(fā)誓！”
只是那通紅的耳朵尖徹底出賣了他。
因為藥水成功化出雙腿的比爾與凱萊不同，身下沒有幻化出一層薄紗，而比爾一開始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索恩忍著笑意：“我去準備些食物和尋找一些適合你們了解人類世界的書籍?！?/p>
他體貼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浴室里只剩下滿臉通紅的比爾和背對著他的凱萊。
空氣里彌漫著些許尷尬。
以前被鱗片保護的地方就這么暴露出來讓比爾感到有些羞恥。
比爾看著凱萊那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根和僵硬的背影，泡在溫水里，感受著新生的雙腿。
漸漸地，剛才的慌亂和不適被一種新奇和隱隱的期待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再次輕輕動了動自己的腳趾。
嗯……陸地好像真的離得很近了？
還有凱萊說的……“蛋糕”？
來都來了，便在這人類的陸地上玩得盡興再回家吧。
腦海里忽然閃過埃爾德為了救他被甩飛撞到巖石上的身影，比爾糾結地咬了咬手指。
埃爾德現(xiàn)在一定很擔心我們。
“凱萊……”
“??？?。≡?！我在！沒偷看！”凱萊像被踩了尾巴，立刻回答，身體繃得更緊了。
“不是這個……”比爾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是想說埃爾德他肯定很著急，而且他受傷了……”
他咬著下唇，聲音里帶上了濃重的鼻音，“有沒有辦法既不讓父兄知道我在哪里，又能讓埃爾德找到我們?”
凱萊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慢慢轉過身，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已經(jīng)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著比爾眼中的擔憂和愧疚，心軟得一塌糊涂。
“不讓王族知道行蹤……這倒不難。”凱萊走到浴池邊，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目光只停留在比爾臉上，“畢竟我們現(xiàn)在在人類地盤?！?/p>
“但要是埃爾德那個一根筋找到我們保準立即把我們帶回王國里，到時候我們可就不能再探險了?！?/p>
但說是這么說，他何嘗不擔心埃爾德？
那個總是默默承擔一切的哥哥，此刻承受的壓力和痛苦恐怕遠超他們。
“那能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現(xiàn)在很安全，又不透露我們的行蹤?”比爾急忙問。
“怎么只讓埃爾德知道我們安全？傳訊到深海需要精準定位和強大魔力，我們現(xiàn)在……別說魔力，連自保都成問題。而且，任何魔法波動都可能被追蹤……”
比爾的眼神黯淡下去，長長的睫毛垂下，像受傷的蝶翼。
“不過！”
凱萊看著他那小可憐樣，腦子飛速轉動，忽然打了個響指。
“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埃爾德和我有血脈感應，雖然很微弱，尤其是我們現(xiàn)在不知道相隔多遠，但如果我們能制造一個足夠‘特別’的，指向性強的安全信號，他或許能感應到模糊的方向和我們的‘存在’狀態(tài)！”
“需要一個只有我們仨知道的，能夠代表‘平安’的魔力印記？用我們殘余的力量一起激發(fā)？”
比爾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就像……小時候我們偷偷溜出去玩，在珊瑚礁上刻的那些海星標記？”
“沒錯，”凱萊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就是那個，埃爾德肯定記得！”
“雖然我們現(xiàn)在力量很弱，但我們?nèi)齻€人熟悉的印記，加上與我的血脈聯(lián)系，他一定能捕捉到。至少能讓他知道我們還活著，而且暫時沒危險?！?/p>
這個主意讓比爾心中的大石頭稍稍落下了一些。
他用力點點頭，臉上終于又有了點光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