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線涌入，帶來短暫的眩暈。眼前的一切都蒙著一層模糊的水光，影影綽綽。

視線艱難地聚焦。首先看到的，是床頂熟悉的、繁復(fù)華麗的承塵。然后，視線緩緩下移。

床邊……坐著一個人。墨色的衣袍，熟悉的輪廓。只是那總是挺得筆直如松的脊背，

此刻竟微微佝僂著，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一只手，

正緊緊握著我的手腕。那力道很大，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最后一根浮木，

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依戀？我的手腕被握得有些發(fā)疼，指尖下意識地微微動了一下。

這細微的動作，卻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那個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

一張臉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視線。是玄麟。可那……還是玄麟嗎？

那張俊美卻永遠如同冰雕石刻般冷硬的臉龐，此刻布滿了血絲，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烏青，

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嘴唇干裂。他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蹂躪過，憔悴得脫了形。

唯有那雙眼睛，在看到我睜眼的剎那，驟然爆發(fā)出一種近乎駭人的光亮，

如同瀕死之人看到了唯一的生路，亮得灼人，

里面翻涌著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巨大的恐懼尚未褪盡的余悸，

還有……某種我完全看不懂的、濃烈到幾乎要將人灼傷的情緒。他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要將我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握著我手腕的手，猛地收緊，力道之大，

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他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幾下，

干裂的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只發(fā)出一個極其沙啞、破碎的音節(jié)，

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醒了？”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粗糲的石面，

全然不復(fù)往日的冰冷沉凝。我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陌生而洶涌的情緒，

看著他那張憔悴得近乎狼狽的臉，

緊握著我、仿佛怕一松手我就會消失不見的手……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茫然席卷了我。

他……怎么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