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青灰色的硯石上,能敲出玉佩般清越的聲響。父親鑿下的石料被阿硯小心地抱在懷里,
石面溫潤如小兒肌膚,用指甲劃過時,只留下淺淡的白痕。"好料。"父親直起身,
抹去額角的水珠,"能做方淌池硯,送進(jìn)京城去。"那時的端溪,兩岸滿是采石人的棚屋。
每到汛期,溪水漫過灘涂,硯石的碎屑隨波逐流,讓下游的沙洲都染上青灰色。
阿硯常蹲在溪邊,看那些碎塊在水里沉浮,像被時光打磨的星辰。父親說,
好硯石是有靈性的,要在水里養(yǎng)三年,才能褪去火氣。這塊石料被浸在自家院中的水缸里時,
阿硯總偷偷掀開木蓋。月光透過窗欞落在水面,石料表面的石眼像活過來的魚,
在水波里輕輕眨眼。那些圓形的斑點,中心是淺黃的瞳仁,周圍裹著青黑色的暈圈,
老匠人說這叫"鴝鵒眼",是硯中珍品。秋分時,父親開始鑿硯。他把石料固定在木架上,
先用粗鑿開出硯堂,再用細(xì)刻刀修治硯邊。木屑混著石粉落在父親的膝頭,像一層薄薄的霜。
阿硯蹲在旁邊,看父親的手指在石面上游走,那些原本模糊的線條漸漸清晰,
硯池的弧度像新月落在巖石上,硯底的落款處,父親刻了小小的"端州李氏"。
"這硯要送進(jìn)應(yīng)天府。"完工那天,父親用紅綢把硯臺裹好,"新科的狀元郎是咱們端州人,
用家鄉(xiāng)的硯寫策論,才不辜負(fù)這好石頭。"阿硯摸著硯臺邊緣的云紋,
那里還留著父親刻刀的溫度。他不知道應(yīng)天府有多遠(yuǎn),只聽說那里的朱雀大街,
青石板能映出人影,狀元游街時,滿城的花都要落下來。送硯的商隊出發(fā)那天,
阿硯追了三里地。紅綢包裹的硯臺在馬背上輕輕顛簸,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父親站在渡口揮手,袖口沾著的石粉被風(fēng)吹起,落在阿硯的鼻尖上,帶著清澀的土腥味。
那年冬天,父親在開采新坑時被落石砸斷了腿。阿硯接過父親的鑿刀時,手指凍得發(fā)僵。
他跪在冰冷的石料前,忽然想起那塊被送走的硯臺,此刻或許正擱在雕花的書案上,
蘸著徽墨,寫下錦繡文章。2 明·秦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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