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相對輕松的地理課。宋清瑜中午在校外小賣部鬼使神差地買了一袋粉色的棉花糖。結(jié)賬時，看著那團柔軟的粉色云朵，她腦海里莫名閃過林?jǐn)㈥柟庀潞Φ膫?cè)臉。此刻，這袋糖像揣著個滾燙的秘密，被她藏在桌肚深處。課間休息時，老師讓大家自由討論地圖冊上的問題。
趁著老師低頭看教案的間隙，宋清瑜的心跳驟然加速，手心沁出薄汗。她偷偷撕開包裝袋一角，指尖微微顫抖著，飛快地捏出一顆蓬松的粉色糖果，看也不敢看旁邊，幾乎是用盡全力將它塞到林?jǐn)傇谧郎系氖诌叀?/p>
林?jǐn)⒄皖^看著地圖，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得愣了一下。他低頭看著掌心那顆無辜又可愛的粉色糖果，又側(cè)過頭看向宋清瑜——她正死死盯著桌面，側(cè)臉緊繃，小巧的耳廓卻紅得剔透，像熟透的櫻桃。 他的嘴角無法抑制地勾起一抹了然又帶著點促狹的暖意的笑意。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兩根手指捻起那顆糖，迅速塞進嘴里，對她飛快地、帶著點調(diào)皮意味地眨了下眼。
宋清瑜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開，也趕緊慌亂地塞了一顆到自己嘴里。廉價草莓香精的甜味在舌尖炸開，卻奇異地讓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像踩在云端。他們像兩個分享著心跳秘密的共犯，在書本的掩護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咀嚼著這份帶著罪惡感卻無比甜蜜的隱秘。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林?jǐn)⒑Φ膫?cè)臉上，讓他冷白的皮膚鍍上了一層暖金色，連細(xì)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宋清瑜覺得這一刻的甜蜜，裹挾著巨大的緊張和暈眩，比她考了第三名還要讓她目眩神迷。
林?jǐn)⑺坪鹾芟矚g這甜味，很快便吃完了一顆。他很自然地、帶著點理所當(dāng)然的熟稔，又朝宋清瑜伸出了手，掌心向上，眼神示意還要，嘴角還噙著那抹未散的笑意。
宋清瑜又緊張又被這份熟稔攪得心慌意亂，手忙腳亂地去撕袋子，想再拿一顆給他。指尖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不聽使喚。 或許是動作太急，或許是袋子質(zhì)量真的不好，“嗤啦”一聲，包裝袋在她用力捏著的地方整個裂開！粉色的棉花糖像失了控的粉色雪片，嘩啦一下全撒在了她腳邊的地上，爭先恐后地滾落到四面八方，沾上了冰冷的灰塵。
宋清瑜瞬間石化！全身的血液仿佛“轟”地一聲全涌上了頭頂，臉“唰”地紅透，一直紅到脖子根，窘迫得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她手還保持著撕袋子的動作，指尖還捏著一小塊可憐的包裝袋碎片，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羞恥感在尖叫。
“噗…” 旁邊傳來林?jǐn)O力壓抑卻還是沒忍住的、短促的、帶著氣音的笑聲。
宋清瑜又羞又惱，一股熱氣直沖頭頂，恨不得真的踩他一腳！這個家伙居然還在笑！
下課鈴就在這時尖銳地響起，如同催命符。 同學(xué)們紛紛起身，桌椅板凳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腳步聲和人聲瞬間嘈雜起來。 宋清瑜手足無措地看著地上的狼藉，那曾經(jīng)象征著甜蜜的粉色云朵，此刻成了讓她無地自容的狼狽證據(jù)，醒目地躺在過道上。
“愣著干嘛？收拾啊。” 林?jǐn)⒌穆曇魩е瓷⒌男σ夂鸵唤z不易察覺的安撫響起。他已經(jīng)動作麻利地蹲下身，正毫不在意地一顆一顆地把那些沾了灰、變得灰撲撲、不再可愛的棉花糖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動作不緊不慢，專注得仿佛在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wù)，沒有一絲嫌棄。
宋清瑜猛地回過神，也趕緊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蹲下幫忙。兩人在課桌下狹小的空間里，肩膀幾乎挨著肩膀，發(fā)頂時不時輕輕擦過，默默地?fù)焓爸凵摹皻埡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干凈的皂角香，混合著淡淡的、還未散盡的棉花糖甜味，形成一種獨特又令人心慌的氣息。每一次伸手撿拾，都仿佛能感受到對方手臂的溫度。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兩人細(xì)微的呼吸聲和指尖摩擦地面的輕響。
收拾干凈后，林?jǐn)⒙氏日酒鹕?，拍了拍沾了灰的手心，動作隨意。 他低頭看著還蹲在地上、像個犯錯小孩般的宋清瑜，逆著窗外的光，輪廓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里面含著滿滿的無奈又縱容的笑意，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種近乎耳語般的親昵，輕聲說：
“宋清瑜，” 他頓了頓，那語氣里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你好笨啊?！?/p>
那語氣，不再是促狹的調(diào)侃，而像是包裹著厚厚糖衣的、帶著暖意的嘆息，像一片最輕柔的羽毛，精準(zhǔn)無比地搔刮在宋清瑜最敏感的心尖上。
宋清瑜渾身一僵，猛地抬起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滿了夕陽的碎金，溫柔得能將人溺斃。 那一刻，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又重又軟地狠狠撞了一下，隨即瘋狂地鼓噪起來，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膜里轟鳴。 所有的窘迫和羞惱，都被這句帶著無比親昵笑意的“好笨啊”瞬間沖刷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洶涌澎湃的、讓她幾乎窒息的悸動和臉頰無法控制的高溫。 那感覺，又酸又脹又甜，像一顆裹著檸檬汁的蜜糖在心底化開。
她像被燙到一樣慌忙低下頭，幾乎把臉埋進膝蓋里，掩飾自己快要燒起來的臉，聲音細(xì)弱蚊吶，帶著點欲蓋彌彰的羞惱：“…要你管?！?/p>
林?jǐn)⒖粗穷w幾乎要冒煙的、毛茸茸的發(fā)頂，唇角無聲地彎起一個更深的笑意。他沒再說什么，動作利落地背起書包：“走了?！?/p>
宋清瑜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像被抽干了力氣般，慢慢扶著桌子站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依舊滾燙的臉頰，又低頭看了看鞋尖旁空空如也的包裝袋碎片。 剛才的甜蜜和悸動如同海嘯般還未完全散去，強烈的余震讓她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麻。 但心底那層看似透明的玻璃板，卻在這巨大的情感沖擊下變得異常清晰堅硬起來。 那句親昵的“好笨啊”，像一顆裹著蜜糖的炮彈，在她心湖炸開絢爛的漣漪，卻也震得那冰層發(fā)出細(xì)微的裂響——甜蜜之下，是更深的茫然和自我懷疑：這樣的親近，她真的能承受、配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