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條價值百萬的紅龍錦鯉。
它以一種極其安詳?shù)淖藙荩瞧?,漂在我那面恒溫恒濕、模擬亞馬遜生態(tài)的巨型魚缸里。
它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無聲地控訴我。
——控訴我這個主人,連它一條魚的氣運都保不住。
“顧少,堵不住了!她瘋了!”
秦峰像一陣風沖了進來,手里捏著一疊皺巴巴的打印紙,額角滲出的細汗打濕了他金絲眼鏡的鏡腿。他把那疊紙重重地拍在我面前的黑檀木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悶響。
空氣里,瞬間彌漫開他身上那股因焦慮而過分分泌的、昂貴的古龍水味。
“你看!”他指著那疊紙,聲音都在發(fā)顫,“城東農(nóng)貿(mào)市場的開業(yè)剪彩、十八線網(wǎng)紅的直播間站臺、還有這個,社區(qū)反詐宣傳短劇的女騙子!她什么活都接!我們的人脈根本堵不住這種邊邊角角的資源!她這是要用‘農(nóng)村包圍城市’的戰(zhàn)術(shù),用無數(shù)個小成功,把我們的氣運榨干啊!”
我沒有看那疊紙。
我的目光,依然落在那條死魚身上。
我輸了第一回合。
用錢砸不動她,用身份壓不住她。這個蘇晚晚,像一顆野草,燒不盡,吹又生。
我承認,我小看了她。
也小看了這場戰(zhàn)爭的殘酷性。
看到我的沉默,秦峰更急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顧少,你倒是說句話啊!再不想辦法,我們連內(nèi)褲都要輸?shù)袅耍 ?/p>
我終于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他。
我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焦慮。
甚至,還帶著一絲冰冷的、近乎愉悅的微笑。
“秦峰,”我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大禹治水,靠的是什么?”
秦峰一愣,下意識回答:“疏……疏導(dǎo)?”
“對?!?/p>
我站起身,走到辦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白板前,拿起一支紅色的馬克筆。
筆尖在光滑的白板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血紅的痕跡。
“堵,是最低級的手段?!?/p>
我轉(zhuǎn)身,看著滿臉困惑的秦峰,眼中的光芒,像暗夜里鎖定獵物的狼。
“既然她那么想成功,那么渴望往上爬……”
我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危險。
“我們就幫她一把?!?/p>
“我們動用所有的人脈,把圈內(nèi)公認最頂級的資源,一個必撲街的‘毒餅’,親自送到她面前。我們要讓她演,讓她播,讓她在萬眾矚目之下,因為一部史詩級的爛片,身敗名裂!”
“你想象一下,”我用筆尖輕輕敲著白板,“當全網(wǎng)都在嘲笑她、辱罵她的時候,當她所有的努力都化為泡影,變成職業(yè)生涯的污點時……她的氣運,會不會瞬間崩盤?”
“而我們,就能把失去的一切,連本帶利地,全部拿回來!”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秦峰呆呆地站在原地,張著嘴,仿佛第一次認識我。
他臉上的驚慌,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恐懼和興奮的、顫栗的光芒。
他猛地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反射出冰冷的光。
“釜底抽薪……不,”他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而沙啞,“這是捧殺!是陽謀!是最高明的毒計!”
他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眼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神采,轉(zhuǎn)身沖到文件柜前,飛快地翻找起來。
很快,他抽出一個藍色的文件夾,像獻上祭品一樣,恭敬地放到我面前。
“顧少,”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臉上是一種病態(tài)的潮紅,“我想,我找到了我們需要的‘毒藥’?!?/p>
我垂眸看去。
文件夾的封面上,用巨大的藝術(shù)字印著一個名字,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土掉渣的廉價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氣息。
——《我當贅婿那些年》。
秦峰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他壓低聲音,像魔鬼在耳邊低語:
“顧少,這個劇本,誰演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