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的來信在扈三娘手中微微顫抖。
"知君重生"——這四個字如驚雷炸響在她耳邊。難道林沖也和她一樣，從那個悲慘的未來回到了現(xiàn)在？還是說...這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
扈三娘將信紙湊近燭火，火舌瞬間吞噬了那些觸目驚心的文字?；覡a飄落在銅盆里，像極了她前世燃燒殆盡的希望。
"林教頭..."她輕聲呢喃，眼前浮現(xiàn)出那個豹頭環(huán)眼的英武漢子。前世梁山上，唯有林沖對她始終以禮相待，從不因她是女子而輕視。最后一次見面是在江南戰(zhàn)場，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至今難忘。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妹，睡了嗎？"扈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扈三娘迅速整理表情，將灰燼攪散："還沒，哥進來吧。"
扈成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倦色："那道人的事查不出頭緒，像是憑空消失了。你認識他？"
"不認識。"扈三娘搖頭，決定暫時隱瞞林沖來信的事，"不過此人來意不善，我們需加倍小心。"
扈成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李家莊剛送來的回信。你昨日提議聯(lián)合防御之事，李應婉拒了。"
扈三娘接過信掃了一眼，冷笑一聲："李莊主說'梁山勢大，不宜硬抗，當以和為貴'？真是天真！宋江何許人也？表面仁義道德，實則吃人不吐骨頭！"
前世李應也是這般態(tài)度，結(jié)果李家莊被梁山攻破，他本人重傷被俘，最終被迫入伙。這一世，她必須改變這一切。
"哥，明日我親自去一趟李家莊。"
扈成皺眉："父親若知你擅自離莊..."
"就說我去拜訪閨中密友。"扈三娘早有準備，"李家莊的李清照是我舊識，常一起習武。"
扈成將信將疑："李清照？那位才女？她何時與你習過武？"
"這不重要。"扈三娘岔開話題，"對了，欒廷玉可有消息？"
"探子回報，有人見他往青州方向去了。"扈成壓低聲音，"祝家莊這兩日鬧翻了天，祝彪認定欒廷玉私通梁山，已派人四處追捕。"
愚蠢！扈三娘心中暗罵。祝彪這般作為，正中梁山下懷。前世祝家莊破，很大程度就是因為少了欒廷玉這位精通兵法的大將坐鎮(zhèn)。
"哥，務必加派人手監(jiān)視祝家莊動向，特別是管家祝富。"她叮囑道，"另外，莊內(nèi)防御工事要加快進度，尤其是西墻那段薄弱處。"
扈成應下，臨走前又回頭道："三娘，自那日你噩夢驚醒，整個人都變了。為兄不問緣由，只望你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扈三娘鼻頭一酸，險些落淚。前世兄長為了保護她，在扈家莊破時主動投降，結(jié)果被宋江當作控制她的籌碼，受盡屈辱。這一世，她定要護他周全。
"哥..."她聲音微啞，"謝謝你。"
送走扈成，扈三娘輾轉(zhuǎn)難眠。林沖的邀約、吳用的出現(xiàn)、欒廷玉的逃亡...一切都在加速偏離前世的軌跡。她必須抓緊時間，在梁山大軍壓境前做好萬全準備。
窗外，一彎殘月高懸，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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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扈三娘換上素色衣裙，只帶了兩名心腹護衛(wèi)，騎馬前往李家莊。
李家莊位于獨龍崗南側(cè)，規(guī)模雖不及祝家莊，但布局精巧，防御嚴密。莊主李應四十出頭，武藝高強，更難得的是精通醫(yī)術(shù)，在鄉(xiāng)里頗有威望。
莊門守衛(wèi)見是扈家大小姐，不敢怠慢，連忙引她去見莊主。穿過幾進院落，扈三娘被帶到一處幽靜的竹園。李應正在亭中煮茶，身旁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襲青衣，眉目如畫。
"三娘見過李莊主。"扈三娘福身行禮，目光掃過那少女，心中一動——這想必就是李清照了。前世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
李應含笑點頭："扈小姐稀客。這是小女清照，久慕扈小姐英名，今日特來相見。"
李清照盈盈下拜："久聞扈姐姐巾幗不讓須眉，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扈三娘還禮，心中卻急。她此行是為正事，哪有閑情結(jié)交？但禮數(shù)不可廢，只得耐著性子寒暄幾句。
茶過三巡，李應揮手讓女兒退下，神色轉(zhuǎn)為嚴肅："扈小姐此來，想必是為聯(lián)合防御之事？"
"正是。"扈三娘放下茶盞，"梁山賊寇已派細作潛入獨龍崗，祝家莊欒廷玉被逐就是他們離間之計。李莊主難道真要坐視梁山蠶食三莊？"
李應捋須沉吟："扈小姐言重了。宋江雖出身草莽，但素有'及時雨'美名，未必會行不義之事。即便來犯，我三莊互為犄角，固守待援便是，何必主動挑釁？"
這番言論與前世如出一轍。扈三娘暗咬銀牙，決定冒險一試。
"李莊主可知道梁山近日動向？"
"略有耳聞。聽說他們在籌措糧草，似有大動作。"
扈三娘壓低聲音："不是籌措，是強征！三日前，梁山'黑旋風'李逵帶人洗劫了鄆城外的趙家莊，男女老少殺了百余口，糧食財物搶掠一空。"
李應臉色一變："此事當真？我為何未曾聽聞？"
"消息被官府壓下了。"扈三娘面不改色地撒謊，"但我有可靠渠道得知，三日后，梁山'插翅虎'雷橫將帶人襲擊東平府外的劉家寨。李莊主若不信，可派人留意。"
這當然不是猜測，而是前世真實發(fā)生的事。扈三娘賭的就是李應對百姓安危的重視。
李應眉頭緊鎖："扈小姐從何得知這等機密？"
"天機不可泄露。"扈三娘故作神秘，"我只問李莊主，若三日后劉家寨果真遭襲，您是否愿意重新考慮聯(lián)合防御之事？"
李應沉思良久，終于點頭："若真如你所言，李某自當與扈家莊共商大計。"
扈三娘心中暗喜，面上卻不露分毫："既如此，三娘告辭。三日后，無論劉家寨是否遇襲，我都會派人送信。"
離開李家莊，扈三娘沒有直接回扈家莊，而是繞道去了獨龍崗下的土地廟。這是林沖信中約定的見面地點，也是昨日時遷與同伙接頭之處。
土地廟破敗依舊，香火早斷。扈三娘讓護衛(wèi)在外警戒，自己按刀入內(nèi)。廟內(nèi)昏暗潮濕，蛛網(wǎng)密布，唯有幾縷陽光從破瓦間漏下，照亮飛舞的塵埃。
"林教頭？"她輕聲呼喚，回聲在空蕩的廟內(nèi)回蕩。
沒有回應。
扈三娘緩步前行，警惕地觀察每一個角落。突然，她瞳孔一縮——供桌上放著一個熟悉的物件：一把精致的短刀，刀柄上纏著紅繩。
這是她前世送給林沖的防身兵器！
扈三娘伸手欲取，身后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猛地轉(zhuǎn)身，雙刀已然出鞘。
"扈姑娘別來無恙。"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不是林沖是誰？只是此刻的他未著戎裝，只穿一件普通布衣，腰間懸著一柄尋常樸刀。
扈三娘刀尖微顫："林教頭...當真也重生了？"
林沖苦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物——一條繡著梅花的汗巾。扈三娘一見便認出，這是她前世在梁山時親手所繡，贈予林沖的。
"江南城破那日，你為我擋下一箭，臨終前將此物還我，說'來世再報'。"林沖聲音低沉，"沒想到一語成讖。"
扈三娘雙刀緩緩垂下，心中翻江倒海。前世最后時刻的記憶模糊不清，只記得漫天箭雨和刺骨的疼痛。原來她竟是為救林沖而死？
"林教頭今日約我，所為何事？"她強自鎮(zhèn)定道。
林沖上前一步，陽光照在他剛毅的臉上："三娘，這一世，我絕不會再讓你重蹈覆轍。"
這聲"三娘"叫得自然親切，讓扈三娘心頭一熱。前世梁山上，林沖是少數(shù)幾個不把她當作戰(zhàn)利品或附屬品的頭領(lǐng)之一。
"教頭有何打算？"她收起雙刀，語氣緩和了些。
林沖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低聲道："宋江已決定攻打獨龍崗，時遷被捉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祝家莊錢糧，以及..."他猶豫了一下，"你。"
"我？"扈三娘挑眉。
"宋江早聞你'一丈青'美名，誓要收你入伙，借此彰顯梁山'仁義'，吸引更多好漢投奔。"林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前世他強將你許配給王英，正是為此。"
扈三娘冷笑："好個'及時雨'！表面仁義道德，實則將我們都當作墊腳石。"她直視林沖眼睛，"教頭既重生，為何不離開梁山？"
"時機未到。"林沖搖頭，"我在梁山暗中聯(lián)絡了一批對宋江不滿的兄弟，待時機成熟，自會另起爐灶。今日約你，一是相認，二是提醒——宋江此次來勢洶洶，你務必小心。"
扈三娘心中一動："教頭可知梁山具體計劃？"
林沖從袖中取出一張草圖："這是首波進攻路線。宋江會先打祝家莊，同時派兩支奇兵分別牽制扈家和李家。若三莊不能同心協(xié)力，必被各個擊破。"
扈三娘接過細看，正是前世梁山使用的戰(zhàn)術(shù)！有了這張圖，她就能提前布置防御。
"多謝教頭。"她鄭重收好圖紙，"三莊這邊我會盡力周旋。只是..."她猶豫了一下，"祝彪剛愎自用，欒廷玉又被逐，祝家莊恐怕..."
"欒廷玉現(xiàn)在青州我?guī)煹芴?，安全無虞。"林沖道，"若有必要，我可設(shè)法讓他秘密回援。"
兩人又低聲商議了一些細節(jié)。臨別時，林沖突然問道："三娘，這一世...你可還愿上梁山？"
扈三娘眼中寒光一閃："上，當然要上。不過這一回，我要讓宋江知道，什么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離開土地廟，扈三娘心情復雜。林沖的重生是她始料未及的變數(shù)，但某種程度上也是助力。至少現(xiàn)在，她在梁山內(nèi)部有了眼線。
回到扈家莊已是黃昏。扈三娘剛下馬，扈成就急匆匆迎上來："小妹，出事了！祝家莊捉住一個梁山賊寇，說是偷雞的時遷！祝彪派人來邀我們共同審問。"
扈三娘心頭一跳——歷史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到了！前世正是時遷偷雞被捉，引發(fā)梁山與祝家莊的正面沖突，最終導致三莊覆滅。
"哥，回復祝彪，我們明日一早過去。"她冷靜道，"今夜加強戒備，尤其是莊西和糧倉。"
扈成點頭應下，又補充道："對了，父親催問聯(lián)姻之事，我說你再考慮兩日。"
扈三娘拍拍兄長手臂："多謝。再拖幾日，等梁山威脅明朗化，父親自然會以大局為重。"
當夜，扈三娘召集自己的親信護衛(wèi)，秘密部署防御。這些護衛(wèi)都是她精心挑選的莊丁，武藝不俗且忠心耿耿。前世他們大多戰(zhàn)死在與梁山的交鋒中，這一世她要讓他們活下來，成為自己的嫡系力量。
"記住，"她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關(guān)鍵點，"一旦戰(zhàn)事爆發(fā)，這幾處必須死守。尤其是西墻這個豁口，要堆滿荊棘鐵蒺藜。"
護衛(wèi)們雖不解小姐為何如此篤定戰(zhàn)事將起，但都被她的沉著冷靜感染，紛紛領(lǐng)命而去。
眾人散去后，扈三娘獨自在燈下擦拭日月雙刀。刀身映出她冷峻的面容，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宋江..."她輕聲念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將其嚼碎在齒間，"這一世，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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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轉(zhuǎn)瞬即逝。
這日清晨，扈三娘正在校場操練親衛(wèi)隊，忽見扈成匆匆趕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小妹！劉家寨真的遇襲了！就在昨夜，梁山賊寇雷橫帶人洗劫了寨子，死了二十多人！李家莊剛剛派人送信，說李應邀我們明日共商防御大計！"
扈三娘收刀入鞘，嘴角微揚："告訴李莊主，我們準時赴約。"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前世雷橫襲擊劉家寨，是梁山向獨龍崗施壓的重要一步。如今她利用這一"預言"，成功引起了李應的重視。
"還有一事。"扈成壓低聲音，"祝家莊那邊傳來消息，時遷招供了梁山即將攻打獨龍崗的計劃。祝彪大怒，揚言要主動出擊，先發(fā)制人。"
"愚蠢！"扈三娘臉色驟變，"這正是宋江的激將法！祝家莊若貿(mào)然出擊，必中埋伏！"
前世祝彪就曾因此中計，損兵折將不說，還讓梁山摸清了祝家莊虛實。她必須阻止這一悲劇重演。
"哥，備馬，我們立刻去祝家莊！"
兄妹二人帶著十余名精銳護衛(wèi)，快馬加鞭趕到祝家莊。莊內(nèi)氣氛緊張，處處可見全副武裝的莊丁。祝彪正在大廳召集家將議事，見扈家兄妹不請自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扈小姐不請自來，有何貴干？"祝彪語氣不善。
扈三娘懶得客套："聽說祝公子要主動出擊梁山？"
"是又如何？"祝彪傲然道，"區(qū)區(qū)草寇，何足掛齒！我祝家莊兵強馬壯，正該替天行道！"
"祝公子中了宋江奸計！"扈三娘強壓怒火，"時遷偷雞被捉，本就是梁山故意為之，為的就是激怒祝家莊主動出擊。他們早已在獨龍崗外設(shè)下埋伏，只等祝家兵馬入彀！"
祝彪冷笑："扈小姐從何得知這等軍機？莫非與梁山有染？"
"你！"扈三娘氣結(jié)，這廝簡直不可理喻！
扈成連忙打圓場："祝三公子，小妹也是為大局著想。據(jù)我們探報，梁山此次來勢洶洶，光已知的頭領(lǐng)就有林沖、秦明、花榮等十余位，兵力不下五千..."
"笑話！"祝彪拍案而起，"我祝家莊有精兵八千，更有鐵甲連環(huán)馬陣，何懼區(qū)區(qū)草寇？兩位若是膽小怕事，大可縮在莊內(nèi)，看我祝彪如何破敵！"
扈三娘知道再勸無用，轉(zhuǎn)而問道："祝公子打算何時出兵？走哪條路線？"
"明日卯時，從東門出擊，直搗梁山泊！"祝彪豪氣干云，"怎么，扈小姐也想分一杯羹？"
扈三娘心中冷笑。東門出擊？前世祝彪走的是北門，結(jié)果在飛虎峪遭遇埋伏，損兵折將?？磥磉@廝也不全然無腦，至少知道虛報軍機。
"祝公子神武，三娘佩服。"她假意奉承，"既如此，我扈家愿派三百精銳助陣，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祝彪顯然沒料到這一出，愣了一下才道："扈小姐好意心領(lǐng)了。不過此戰(zhàn)我祝家足以應付，不勞..."
"祝公子莫非瞧不起我扈家兒郎？"扈三娘打斷他，"還是說...公子其實另有打算？"
祝彪臉色一變："你這話何意？"
扈三娘逼近一步，壓低聲音："我知公子打算從北門出擊，經(jīng)飛虎峪直取梁山。此計雖妙，但梁山早已知曉，已在峪口設(shè)伏。"她直視祝彪眼睛，"若公子執(zhí)意出兵，不妨改走西門，經(jīng)青石崗繞道。那里地勢復雜，不利埋伏。"
祝彪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變?yōu)楹桑?扈小姐如何得知我的真實計劃？又怎知梁山在飛虎峪設(shè)伏？"
"我自有消息渠道。"扈三娘神秘一笑，"祝公子若不信，不妨派斥候去飛虎峪查探。若無所獲，再按原計劃出兵不遲。"
祝彪沉思片刻，終于點頭："好，我這就派人查探。若真如你所言...祝某欠你一個人情。"
離開祝家莊，扈成忍不住問道："小妹，你怎知祝彪真實計劃？又怎確定梁山在飛虎峪設(shè)伏？"
扈三娘笑而不答。她當然知道，因為前世祝彪就是在飛虎峪吃了大虧。這一世，她不僅要救扈家莊，還要設(shè)法保全祝家和李家力量，為日后對抗宋江積累資本。
"哥，明日與李家莊會盟，你代表扈家去吧。我要留在莊內(nèi)準備防御。"
扈成擔憂道："你擔心祝彪不聽勸告？"
"不，我擔心宋江還有后手。"扈三娘望向遠方，"時遷被捉只是開始，真正的風暴還在后面。"
當夜，扈三娘收到祝家莊密報——斥候果然在飛虎峪發(fā)現(xiàn)梁山伏兵！祝彪大驚之下，決定暫緩出擊，改為固守待援。同時，他派人送來信函，對扈三娘的預警表示感謝，并提議加強三莊聯(lián)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