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四年十月初一,天剛蒙蒙亮,睦州城的鼓就響了。
不是報時的鼓,是戰(zhàn)鼓。
咚咚咚,咚咚咚,敲得人心里發(fā)顫。
我穿著一身粗布鎧甲——是童文寶找城里的鐵匠打的,有點沉,卻讓人覺得踏實。我站在城樓上,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他們手里舉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臉上帶著緊張,卻沒有一個人往后退。
章叔胤站在我身邊,手里捧著一面新做的旗幟。紅布上,除了那只火鳳,還繡了四個大字:“文佳圣朝”。
“時辰到了?!彼吐曊f。
我深吸一口氣,接過旗幟,高高舉起。
“鄉(xiāng)親們,弟兄們!”我的聲音透過鼓聲傳出去,“今天,咱不做唐朝的順民,咱要做自己的主人!我陳碩真,在此宣布——文佳圣朝,今日立國!”
人群里爆發(fā)出一陣歡呼,震得城樓上的瓦片都在抖。
“我陳碩真,自封文佳皇帝!”
這話一出,連鼓聲都頓了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身邊的章叔胤。
過了好一會兒,王大伯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喊:“吾皇萬歲!”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上萬的人齊刷刷地跪下,喊聲像打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舉著旗幟,站在城樓上,看著這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燙。
我知道,這個“皇帝”的名號,會招來更多的罵名,會讓官府更加瘋狂地圍剿??晌冶仨氝@么做。
我要讓他們知道,女人也能當皇帝,老百姓也能自己立國。我要讓他們看到一個盼頭——哪怕這個盼頭,最終可能只是一場空。
“傳朕旨意,”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威嚴,“章叔胤為仆射,總管朝政;童文寶為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兵馬;老李為護軍,負責(zé)城防……”
我一個個念著名字,被點到的人都激動得滿臉通紅,跪地謝恩。
阿竹站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握著那把我給他打的刀,眼睛亮得像要著火。
旨意宣完,章叔胤高喊:“吉時到,祭旗!”
童文寶提著一個人的頭走上來——是馮老爺?shù)模蛱煜胪低到o官府報信,被阿竹逮了個正著。
童文寶把人頭往旗桿下一放,舉起斧頭,對著旗幟一揮:“愿我文佳圣朝,旗開得勝,一統(tǒng)天下!”
“一統(tǒng)天下!”“一統(tǒng)天下!”
喊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烈。
我知道,“一統(tǒng)天下”對現(xiàn)在的文佳軍來說,還太遙遠??蛇@一刻,我愿意讓他們喊得再響些,再狂些。
祭完旗,童文寶帶著五千人出發(fā),去打于潛。章叔胤的弟弟章叔茂帶著三千人,去接應(yīng)桐廬的章叔胤,準備合兵一處,往歙州方向打。
城里只留下兩千人,由老李帶著守著。
我站在城樓上,看著隊伍浩浩蕩蕩地出城,塵土飛揚,像條巨龍。
阿竹跟在童文寶身邊,走幾步就回頭看我一眼,直到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陛下,”章叔胤走到我身邊,“該回宮了。”
他說的“宮”,其實就是原來的州府衙門,只是換了塊牌子,上面寫著“文佳宮”。
我搖搖頭:“再等等?!?/p>
我想再看看這座城。
打下睦州才半個月,可城里已經(jīng)變了不少。街上的行人多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女人們敢在街上走了,孩子們能在空地上跑了。糧倉的門敞開著,誰家里沒糧了,就能去領(lǐng),不用再看誰的臉色。
這就是我想要的。
“陛下,”章叔胤又說,“剛收到消息,朝廷已經(jīng)知道咱立國了,揚州長史房仁裕帶著兵馬,正在往這邊趕。”
“知道了?!蔽业?。
來就來吧。我早就料到了。
“讓童文寶加快速度,拿下于潛就回來,別戀戰(zhàn)。”我說,“告訴章表哥,桐廬要守好,那是咱的退路?!?/p>
“是?!?/p>
風(fēng)卷起我的衣角,吹得“文佳圣朝”的旗幟獵獵作響。我望著遠處的群山,心里清楚,睦州的驚雷,只是個開始。
更大的風(fēng)暴,還在后面。
可我不怕。
因為我知道,我身后站著的,是上萬渴望活下去的老百姓。
他們,就是我最硬的鎧甲,最利的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