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槍口,像一塊冰,貼著我的皮膚。
我一動不敢動。
腰部的肌肉瞬間繃緊。我能感覺到,只要她手指輕輕一動,我的腎可能就要報廢了。
“聽著,程序員?!鼻毓~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壓迫感,“我不想殺你。你死了,我的錢就沒了。但如果你逼我,我不介意把你打殘,再拖回去?!?/p>
我能聞到她呼出的氣息,帶著淡淡的煙草味。
“我……我不敢了?!蔽衣曇舭l(fā)顫。
不是裝的。是真的怕。
這個女人是來真的。
她頂著我的腰,又加了點力。
“很好。”
她松開我,收回了槍。
我雙腿一軟,靠著墻滑坐在地上。手背上的燙傷火辣辣地疼。
秦箏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同情。
“記住你的位置?!彼f,“你是獵物,我是獵人。別搞錯了?!?/p>
她說完,走回水泥墩子旁,拿起一個黑色的背包。
從里面拿出一個小小的醫(yī)療包,扔給我。
“自己處理一下?!?/p>
我打開醫(yī)療包,里面有消毒水,紗布,還有一支燙傷膏。
我笨手笨腳地給自己的手消毒,上藥,包扎。
整個過程,秦箏就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fā)。
我包扎好傷口,廠房里又恢復(fù)了死一樣的寂靜。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天?還是兩天?
這個廢棄的工廠沒有時間的概念。
秦箏會定時給我一些壓縮餅干和水。
很難吃。但我不敢抱怨。
大部分時間,我們倆就這么坐著。她擦她的槍,或者擺弄一些我看不懂的電子設(shè)備。
我則看著屋頂?shù)钠贫窗l(fā)呆。
我開始懷疑,那個“自己”到底會不會來。
也許,他只是想讓秦箏把我困死在這里。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事情發(fā)生了變化。
那天下午,秦箏正在閉目養(yǎng)神。
她放在身邊的通訊器突然響了。
不是鈴聲,是一種急促的,類似警報的蜂鳴。
秦箏猛地睜開眼睛,抓起通訊器。
屏幕上,一個紅點正在快速閃爍。
她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操?!彼吐暳R了一句。
“怎么了?”我忍不住問。
她抬頭看我,眼神復(fù)雜。
“我們暴露了?!?/p>
“暴露?什么意思?”
“有別的獵人找來了?!彼f,“很多人?!?/p>
我的心沉了下去。
別的獵人?
難道是那個“自己”不耐煩了,派了更多的人來抓我?
“不是他的人?!鼻毓~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懸賞是公開的。一億美金,夠讓全世界的亡命徒都動心了?!?/p>
她站起來,快速地收拾東西。
“我們得走了。馬上?!?/p>
她把槍別回腰間,拎起背包,看了我一眼。
“跟緊我?!?/p>
我們從廠房的后門溜出去。
外面停著她的那輛越野車。
我們剛上車,遠處就傳來了引擎的轟鳴聲。
不止一輛車。
秦箏發(fā)動車子,一腳油門,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坐穩(wěn)了!”
我死死抓住頭頂?shù)姆鍪帧?/p>
幾輛改裝過的皮卡車從土路上出現(xiàn),朝我們追來。
車頂上,有人架起了機槍。
噠噠噠噠!
子彈打在我們的車身上,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簟?/p>
火星四濺。
我嚇得縮起脖子。
“媽的,都是瘋子!”秦箏猛打方向盤,車子拐進一條更窄的小路。
后面的車緊追不舍。
“你不是說這里很安全嗎?”我吼道。
“閉嘴!”她吼回來,“計劃趕不上變化!”
我們的車在顛簸的路上狂奔。我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出來了。
突然,車身劇烈地一震。
一個輪胎爆了。
車子失控,撞向路邊的一棵大樹。
安全氣囊彈了出來,狠狠地砸在我臉上。
我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等我恢復(fù)意識,秦箏已經(jīng)解開安全帶,正在踹車門。
車門變形了,打不開。
“快!從窗戶出去!”她沖我喊。
我掙扎著爬出窗戶。
秦箏也跟著出來了。她的額頭被劃破了,血流到臉上,看起來有點猙獰。
后面的追兵越來越近了。
“這邊!”
她拉著我,沖進路邊的樹林。
我們在林子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跑。
身后的槍聲和叫罵聲越來越清晰。
我體力不行,很快就喘不上氣。
“我……我跑不動了?!?/p>
“跑不動也得跑!”秦箏拽著我的胳T恤,幾乎是拖著我往前。
我們跑到一片懸崖邊上。
下面是幾十米深的山谷。沒路了。
追兵把我們包圍了。
十幾個穿著迷彩服,拿著各種武器的男人,從樹林里走出來,臉上帶著獰笑。
“小妞,跑啊,怎么不跑了?”一個絡(luò)腮胡大漢說。
秦箏把我護在身后,掏出了她的槍。
“懸賞是我的。”她說,“誰敢過來,我就先崩了誰。”
“哈哈哈哈!”絡(luò)腮胡大漢大笑,“你一個人,我們十幾條槍。你以為你是誰?”
“你可以試試。”秦箏的眼神很冷。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我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一個地鐵站的入口。很舊,很破。上面寫著“七號線西延段(未開放)”。
這個畫面很清晰,就像我親眼見過一樣。
“地鐵站……”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秦箏回頭看了我一眼。
“什么地鐵站?”
“附近,有一個廢棄的地鐵站?!蔽艺f得很快,“入口就在那片白樺林后面。我們可以從那里下去!”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知道這個。
這個記憶,不屬于我。
它屬于這個世界的,另一個程舟。
秦箏愣了一下,但她立刻做出了判斷。
她朝絡(luò)腮胡大漢的方向開了一槍。
子彈打在對方腳下的石頭上,濺起火花。
趁著他們愣神的功夫,秦箏拉著我,沖向那片白樺林。
我們真的找到了那個入口。
一個不起眼的,被藤蔓覆蓋的水泥建筑。
我們沖了進去。
里面是一條長長的,黑漆漆的樓梯。
我們頭也不回地往下跑。
身后,追兵也跟了進來。
我們跑進了地鐵站臺。
這里一片死寂。鐵軌上全是灰塵和垃圾。墻上的廣告牌已經(jīng)褪色,看不清內(nèi)容。
空氣里有股發(fā)霉的味道。
“這邊!”我拉著秦箏,跑進一條隧道。
我的腦子里,像有一張活地圖。
我知道哪條路是安全的,哪里有通風口,哪里可以躲藏。
這些記憶,像潮水一樣涌進我的大腦。
它們不屬于我,但我卻能清晰地使用它們。
我們躲在一個維修通道里。
外面,那些獵人的腳步聲和手電筒的光束,來回掃蕩。
秦箏靠在墻上,大口喘氣。
她看著我,眼神很奇怪。
“你……怎么會知道這里?”
我搖搖頭,臉色發(fā)白。
“我不知道。”我說,“我就是……突然就知道了?!?/p>
她盯著我看了很久。
“你和他,正在融合。”她說。
“融合?”
“你的記憶,他的記憶,正在變成同一個?!鼻毓~說,“這個世界的‘你’,正在覆蓋你?;蛘哒f,你們正在變成一個完整的人。”
我感覺一陣惡寒。
那我還是我嗎?
如果我擁有了他的記憶,他的思想,那我程舟,還存在嗎?
“別想那么多了?!鼻毓~打斷我的思緒,“先活下去再說?!?/p>
我們在這個廢棄的地鐵系統(tǒng)里,東躲西藏。
像兩只過街老鼠。
外面,那些獵人還在搜尋。
我們不敢出去。
第三天的時候,我們的食物和水都吃完了。
我又餓又渴,頭昏眼花。
秦箏的狀態(tài)比我好一點,但臉色也很蒼白。
我們躲在一個通風管道的后面。
我靠著墻,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秦箏?!蔽医兴拿?。
“嗯?”
“我們會死在這里嗎?”
她沉默了很久。
“不會?!彼f。
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
我看著她。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驚人。
她突然向我靠近。
我們離得很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想活下去嗎?”她問。
我點點頭。
“那就聽我的。”
她伸出手,不是拿槍。
她開始解我T恤的扣子。
我愣住了。
“你……你干什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黑暗的地鐵隧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要干什么?
我的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不是要殺我。但現(xiàn)在這個動作……
“別動。”她的聲音很冷靜,沒有一絲雜念。
她的手指很涼,但動作很快。三兩下就解開了我的T恤。
她沒有停下,而是伸手,開始撕扯我衣服的內(nèi)襯。
刺啦。
布料被撕開。
我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我這件看似普通的T恤,里面竟然有一個夾層。
夾層里,縫著一個很薄的,像芯片一樣的東西。
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指示燈,正在微弱地閃爍著綠光。
“這是什么?”我問。
“追蹤器。最高級的那種?!鼻毓~把那個芯片扯下來,捏在手里,“我說怎么甩不掉。原來那個老狐貍,在你身上留了不止一個后手?!?/p>
她說的“老狐貍”,指的應(yīng)該是另一個程舟。
我松了口氣,但又覺得有點……莫名的失落。
原來她不是想對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我問。
“我猜的。”她說,“他花了那么大代價讓你‘體驗’,不可能不留點保險。這個追蹤器應(yīng)該是在你戴上頭盔的時候,就通過微電流植入到衣服纖維里的。”
她把那個小小的追蹤器放在地上,用腳后跟狠狠地碾碎。
綠光熄滅了。
“現(xiàn)在,我們暫時安全了?!彼f。
我看著自己被撕破的衣服,有點尷尬。
“那我穿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件黑色的緊身背心,扔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