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正坐在桌前,背對著我。
她聽到聲音,回過頭。
看到是我,她愣了一下。
“K?你怎么起來了?”
我沒有回答她。
我的目光,落在了她床邊的垃圾桶里。
那里,有一個熄滅的雪茄頭。
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誰來過?”我問,聲音冰冷。
佐伊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站起來,試圖擋住我的視線。
“沒……沒人?!彼Y(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我走到她面前,推開她。
我彎腰,從垃圾桶里,撿起了那個雪茄頭。
我拿到鼻子前,聞了聞。
沒錯。
就是那個味道。
背叛的味道。
“我再問一遍?!蔽铱粗难劬Γ罢l,來,過?”
她的嘴唇在抖,說不出話。
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慌亂。
她不敢看我。
那一刻,我全明白了。
這個基地,不是她的。
是聯(lián)邦的。
她根本不是什么反抗軍領(lǐng)袖。
她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我救的,不是一個戰(zhàn)友。
是一個敵人。
一個,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頂尖特工。
我笑了。
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大聲。
我真是個傻逼。
徹頭徹尾的,大傻逼。
我把雪茄頭,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墻上。
“為什么?”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她閉上眼,一行眼淚,流了下來。
“對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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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我重復(fù)著這三個字,感覺像個笑話。
“一句對不起,就想算了?”
我捏著她肩膀的手,在用力。
她疼得皺起了眉,但沒有反抗。
“K……”她睜開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我逼近她,我們的臉,只差幾厘米,“你是想告訴我,你其實是反抗軍的雙面間諜?還是想說,你愛上了我,所以準(zhǔn)備背叛聯(lián)邦?”
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
刀子扎在她身上,也扎在我自己心上。
“你別這樣……”她哭著說。
“我哪樣了?”我吼道,“我他媽的為了你,命都差點沒了!我把你當(dāng)成唯一的……唯一的……”
我說不下去了。
我把她當(dāng)成了什么?
弱點?救贖?還是一個可以一起逃離這個操蛋世界的同伴?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現(xiàn)在這一切,都像個天大的諷刺。
“告訴我真相。”我松開她,后退一步,聲音里充滿了疲憊,“最后一次機(jī)會?!?/p>
她靠著墻,身體在發(fā)抖。
“我……我的真名,叫伊芙琳?!彼K于開口,“是聯(lián)邦情報局,第七處的處長?!?/p>
聯(lián)邦情報局七處。
最神秘,最冷酷的部門。
專門處理最棘手的叛國和打敗案。
“我的任務(wù),”她艱難地說,“就是從你手里,拿到‘方舟’的船票?!?/p>
“所以,從一開始,在貧民窟,你就在演戲?”
“是?!彼c頭。
“在拾荒者號上,說的那些話,也都是假的?”
她沉默了。
“回答我!”
“……是。”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那在軍事學(xué)院,你救我呢?也是計劃的一部分?為了讓我更相信你?”
“是?!?/p>
我的心,徹底涼了。
原來,我一直活在一個劇本里。
一個,她為我精心設(shè)計的劇本。
我,是那個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那你流的眼淚呢?”我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嘲諷地問,“也是假的嗎?你們情報局,連這個都教?”
她猛地?fù)u頭。
“不是的!”她喊道,“眼淚是真的!K,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別他媽跟我提感情!”我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你一個情報頭子,跟我提感情?你不覺得惡心嗎?”
“我知道你不信,”她哭著向我走來,“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一開始,我只是為了任務(wù)接近你。但是后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p>
她想來拉我的手。
我一把甩開。
“別碰我?!蔽业穆曇簦涞孟癖?。
“K,你聽我解釋?!彼鼻械卣f,“聯(lián)邦內(nèi)部,早就分裂了。以議長為首的一派,想要獨占方舟,拋棄所有人。而我們,另一派的軍方和情報人員,想要阻止他。我們需要那張票,不是為了自己活命,是為了奪取方舟的控制權(quán),拯救更多的人!”
“編,你接著編?!蔽依湫?,“這么偉大的事業(yè),需要你一個情報處長,親自到我床上來演戲?”
我的話,很刻薄。
我知道。
但我控制不住。
她被我刺得臉色慘白。
“因為只有我能接近你?!彼f,“萊斯把你描述成一個油鹽不進(jìn)的瘋子。只有用感情,才可能打動你。”
“所以,我就成了你的獵物?”
“我……”她語塞了。
“你成功了?!蔽艺f,“你演得很好。我這個傻逼,被你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p>
我轉(zhuǎn)過身,不想再看她那張流著淚的臉。
那張臉,讓我覺得惡心。
也讓我覺得……心疼。
操。
我走到門口。
“票,就在你身上,對吧?”我說,“你隨時可以拿走。為什么不動手?”
“我下不了手。”她在我身后說,“我不想再騙你了?!?/p>
“說得真好聽。”
我拉開門,準(zhǔn)備走。
“K,別走!”她從后面抱住了我。
她的身體,緊緊地貼著我的后背。
很軟,很暖和。
“別走……求你了……”她在我耳邊哭著說,“殺了我,或者,留下來。別用這種方式折磨我?!?/p>
我身體僵住了。
她的眼淚,滴在我的脖子上。
很燙。
燙得我心里發(fā)慌。
這是什么?
新的酷刑嗎?
用一個女人的眼淚和擁抱,來瓦解我最后的防線?
太狠了。
比萊斯的能量刃,還狠。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掰開她的手。
“伊芙琳處長,”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游戲結(jié)束了。你贏了。”
我從貼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張真的船票。
遞到她面前。
“拿去。這是你應(yīng)得的?!?/p>
她愣住了,看著我手里的票,沒有接。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玩了。”我說,“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游戲,太復(fù)雜。我這種小角色,玩不起?!?/p>
“K,你聽我說……”
“帶我去見你的上級?!蔽掖驍嗨?,“那個抽雪茄的議員?還是哪個將軍?我要和他當(dāng)面談。”
“你要談什么?”
“談我的賣身價?!蔽倚α耍Φ煤茈y看,“我這條命,還有這張票,總得賣個好價錢,對吧?”
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不可置信。
“你不是這樣的人?!?/p>
“你認(rèn)識的我,本來就是假的。”我說,“現(xiàn)在,你看到的,才是真的我。一個自私自利,為了利益可以出賣一切的……叛徒?!?/p>
我把“叛徒”兩個字,咬得很重。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嘲笑我自己。
她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流淚。
我看著她流淚,心里,竟然一點報復(fù)的快感都沒有。
只有一種,空洞的,無邊無際的疲憊。
原來,最狠的酷刑,不是刀山火海。
是她流著淚,說愛你。
而你,卻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