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顧尋“治療”我的原因。
他不是實驗的負(fù)責(zé)人。
他……是為了救我。
他怕我想起這一切，會崩潰。所以，他寧愿自己背負(fù)著所有的痛苦，為我構(gòu)建一個虛假但幸福的世界。
他不是騙子。
他是……守護(hù)我的人。
“怎么樣？感覺如何？”
黎季菱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
她站在那里，臉上帶著欣賞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的表演。
“想起來了？”
我抬起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地盯著她。
“為什么？”我一字一句地問，“為什么要毀掉他為我做的一切？”
黎季菱笑了。
“因為，我們需要的是那個‘原始’的你。那個充滿了仇恨，充滿了破壞欲的你?！?/p>
“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她撇了撇嘴，“被愛情泡軟了骨頭的廢物?！?/p>
她走到我面前，撕掉了我嘴上的膠帶。
“現(xiàn)在，告訴我?！?/p>
“你想報仇嗎？”
我的嘴唇干裂，嘗到了血的咸味。
報仇？
向誰報仇？
向我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還是向眼前這個，親手撕開我傷疤的女人？
“怎么？沒膽子了？”黎季菱看到我沉默，嘲諷地笑了笑?！澳?8歲的時候，可是差點殺了你父親。那股狠勁兒呢？”
我殺了……我父親？
不。記憶里，我只是被他抓住了。
“哦，忘了告訴你?！崩杓玖夂孟窨创┝宋业男乃迹邦檶そo你構(gòu)建的記憶，還是美化過的。真實的情況，比那要……刺激得多?！?/p>
她說，那天在鐘樓，我掙脫了父親的控制。
我搶過了那個黑衣人的刀。
我瘋了一樣地，沖向我的父親。
刀，捅進(jìn)了他的身體。
如果不是顧尋，用他最后一點力氣，抱住了我的腿，我父親當(dāng)場就會死。
所以，我才是那個施暴者。
我才是那個，差點成為殺人犯的人。
難怪……難怪顧尋要抹掉我的記憶。
他不是在保護(hù)我免受傷害。
他是在保護(hù)我，不變成一個魔鬼。
“看到了嗎？”黎季菱指了指對面的顧尋，“這個男人，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他把自己變成了你的‘醫(yī)生’，你的‘實驗負(fù)責(zé)人’，進(jìn)入這個他最痛恨的地方，只是為了換一個機(jī)會，一個能讓你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的機(jī)會?！?/p>
“而他付出的代價，就是每個月，都要來這里，接受一次‘記憶穩(wěn)固’治療。說白了，就是把我們從你身上剝離出去的那些痛苦記憶，轉(zhuǎn)移到他身上。讓他一遍一遍地，替你承受。”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捏碎了。
我看著顧尋。
他還在流淚，看著我，拼命地?fù)u頭。
他不想讓我知道這些。
“所以，陳珂?！崩杓玖獾穆曇?，像魔鬼的引誘?！澳悻F(xiàn)在有兩個選擇?！?/p>
“一，繼續(xù)當(dāng)你的縮頭烏龜，讓這個男人，替你背負(fù)一切，直到他精神徹底崩潰，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p>
“二……”她頓了頓，湊到我耳邊，用氣聲說，“喚醒你身體里那個真正的你。和我合作，拿到這里的最高權(quán)限。到時候，你不僅可以報仇，還可以，永遠(yuǎn)地‘治好’顧尋，讓他再也不用承受這些痛苦。”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誘惑。
最高權(quán)限？治好顧尋？
“我……我怎么相信你？”我問。
“你別無選擇?！崩杓玖庵逼鹕?，“忘了告訴你，這個實驗，是有時限的。如果在一個月內(nèi)，我們無法激活‘原始’的你，拿到權(quán)限。那我們所有人，包括你，包括顧尋，都會被‘格式化’?！?/p>
“老板，不喜歡失敗的作品?！?/p>
格式化。
這個詞，讓我不寒而栗。
那意味著，我和顧尋，都會被徹底抹去。
“想好了嗎？”黎季菱看著我。
我閉上了眼睛。
腦子里，是我和顧尋這三年的點點滴滴。
他為我做的第一頓飯，笨手笨腳地切到了手。
他帶我去看的第一場雪，把最厚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他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我?guī)б粋€小禮物。
他抱著我睡覺時，均勻的呼吸聲。
那些，都是真的。
是他在地獄里，為我偷來的天堂。
現(xiàn)在，輪到我了。
輪到我，把他從地獄里，拉出來。
我睜開眼，眼里沒有了迷茫。
“我答應(yīng)你?！蔽艺f。
黎季菱笑了。勝利的笑。
“很好。”她打了個響指，“把他們都解開?！?/p>
兩個白大褂上前來，解開了我和顧尋身上的束縛帶。
我第一時間沖向顧尋，撕掉了他嘴上的膠帶。
“顧尋！”
我抱住他。他的身體很涼，還在微微發(fā)抖。
“珂珂……”他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皩Σ黄稹瓕Σ黄稹?/p>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蔽揖o緊地抱著他，“都過去了。以后，換我來保護(hù)你?！?/p>
他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像個孩子一樣，哭了出來。
我拍著他的背，看著站在一旁的黎季菱。
“現(xiàn)在，我該做什么？”我問。
“跟我來?！崩杓玖廪D(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我扶著虛弱的顧尋，跟了上去。季菱也跟了上來，他看了我們一眼，眼神很復(fù)雜，但什么也沒說。
我們回到了地下三層那條亮得刺眼的走廊。
這次，黎季菱帶著我們，走向了右邊的通道。
“核心實驗區(qū)”。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銀白色的金屬門。
門上，沒有任何把手和鎖孔。只有一個小小的，像是虹膜掃描的裝置。
黎季菱站到門前，把眼睛對準(zhǔn)了掃描儀。
“嘀”的一聲。
“身份確認(rèn)：黎季菱，權(quán)限等級：B。”
“允許進(jìn)入?！?/p>
那扇巨大的金屬門，無聲地，向兩側(cè)滑開。
門后，是一個圓形的大廳。
大廳的中央，是一個被玻璃罩起來的平臺。平臺上，放著一把造型奇特的椅子，椅子的扶手和頭枕上，連接著無數(shù)條線路。
那些線路，最終都匯集到天花板上，一個巨大的，像蜂巢一樣的裝置里。
而大廳的四周，是一圈環(huán)形的控制臺。無數(shù)的屏幕，亮著幽藍(lán)的光，上面滾動著我看不懂的數(shù)據(jù)。
這里，就是這個地方的心臟。
“歡迎來到‘搖籃’?！崩杓玖鈴堥_雙臂，像是在介紹自己的王國。
“這是什么地方？”我問。
“一個可以重塑現(xiàn)實的地方。”黎季菱說，“也是我們老板，送給這個世界的，一份‘禮物’?！?/p>
“你說的老板，到底是誰？”
“我的父親?！?/p>
一個聲音，從我們身后傳來。
我猛地回頭。
季菱站在那里，看著我。
“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父親創(chuàng)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