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勉強同意了。他們再次坐上公交車，這次是往周予安家的方向。一路上，周予安的手緊緊握著周野的，仿佛一松開就會失去他。
"不管發(fā)生什么，"下車前，周野認(rèn)真地說，"記住我們的約定。我不會放棄的。"
周予安點點頭，強忍著眼淚："我也是。"
他在距離家還有一個路口的地方和周野道別，獨自走向那個此刻充滿風(fēng)暴的家。剛走到樓下，就看到父親站在單元門口，臉色陰沉得可怕。
"終于知道回來了？"周父冷冷地說，"上樓。"
家里，母親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紅腫，面前擺著一杯沒動過的茶?？吹街苡璋策M來，她立刻站起來："予安！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們擔(dān)心死了！"
"我去同學(xué)家了。"周予安平靜地說，故意不說出周野的名字。
"同學(xué)？"周父冷笑一聲，"是那個周野吧？予安，你是不是被那個混混洗腦了？他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他不是混混！"周予安忍不住提高聲音，"他是我見過最善良、最有才華的人！"
"善良？才華？"周父譏諷地說，"一個單親家庭的問題學(xué)生，整天抱著把破吉他，能有什么出息？予安，你將來是要考重點大學(xué)的，怎么能和這種人混在一起？"
"爸，"周予安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周野的成績很好，年級前五十。他媽媽生病了，他一邊照顧媽媽一邊學(xué)習(xí)，比大多數(shù)人都堅強。而且他寫的歌真的很棒..."
"夠了！"周父猛地拍桌，"我不想聽這些！現(xiàn)在，你給我聽好了：從今天開始，你不準(zhǔn)再見那個周野。下周就去新學(xué)校報到，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
"如果我說不呢？"周予安直視父親的眼睛。
周父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那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兒子。"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周予安的心臟。他看向母親，希望她能說些什么，但母親只是低頭擦眼淚，一言不發(fā)。
"媽..."周予安輕聲喚道。
"予安，"母親終于開口，聲音哽咽，"你就聽爸爸的話吧...這種事...不正常啊..."
周予安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不正常？"他重復(fù)道，聲音顫抖，"我愛一個人，這有什么不正常的？"
"兩個男生怎么能...怎么能..."母親說不下去了，又開始哭泣。
周予安突然覺得無比疲憊。他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我需要靜一靜。"
"站?。?周父厲聲道，"我們還沒談完！"
"還有什么好談的？"周予安回頭，"你們已經(jīng)決定了，根本不聽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周父憤怒地說，"我們是為你好！"
"為我好？"周予安苦笑，"那你們有沒有想過，什么才能讓我真正快樂？"
說完，他走進房間，輕輕關(guān)上門，將父母的責(zé)罵和哭泣聲隔在門外。他靠在門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終于讓忍了一天的眼淚流下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周予安拿出來，是周野發(fā)來的消息：「怎么樣？還好嗎？」
他擦掉眼淚，回復(fù)：「不太好。我爸說如果我不和你分開，就不認(rèn)我這個兒子?！?/p>
周野的回復(fù)很快：「操。要我現(xiàn)在過去嗎？」
「別，情況只會更糟?！怪苡璋泊蜃值氖衷诎l(fā)抖，「我需要想想?！?/p>
「不管你怎么決定，我都理解。」周野回復(fù)，「但請記住，我愛你?！?/p>
周予安的眼淚再次涌出。他回復(fù)：「我也愛你。」然后關(guān)掉了手機。
窗外，天色漸暗。周予安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迷茫。他愛周野，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真的準(zhǔn)備好為了這份感情失去家庭嗎？還有學(xué)校那邊會怎么處理？如果被開除，他的未來會怎樣？
這些問題像一團亂麻，纏繞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予安，"是母親的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周予安沒有回答，但門還是被輕輕推開了。母親走進來，手里端著一盤食物。"你還沒吃晚飯，"她輕聲說，"我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周予安坐起身，看著母親把餐盤放在床頭柜上。她的眼睛還是紅的，但表情比剛才平靜了一些。
"媽，"周予安低聲問，"你真的覺得我...不正常嗎？"
母親坐在床邊，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我不知道，予安...我只是...從來沒想過會這樣。"
"我也沒想過會喜歡一個男生。"周予安誠實地說，"但遇到周野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讓我感到...完整。"
母親的眼睛又濕潤了："你爸爸永遠(yuǎn)不會接受的。"
"那你呢？"周予安追問，"你能接受嗎？"
母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從小到大，你都是個乖孩子，從不讓我們操心。成績好，懂事，所有親戚朋友都夸你...我們?yōu)槟泸湴痢?
"但那不是我全部的樣子。"周予安說，"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我很孤獨。直到遇見周野..."
"那個孩子...他真的對你好嗎？"母親突然問。
周予安點點頭，眼中泛起溫柔的光："他是我見過最真誠的人。記得我發(fā)燒那次嗎？是他發(fā)現(xiàn)我不舒服，堅持送我去醫(yī)務(wù)室。還有每次我學(xué)習(xí)到很晚，他都會等我一起走..."
母親靜靜地聽著，表情漸漸軟化。最后，她輕輕嘆了口氣："先吃點東西吧。你爸爸那邊...我再勸勸他。"
這算不上支持，但至少不是完全的反對。周予安感到一絲希望："謝謝媽。"
母親起身離開前，在門口停頓了一下："那個...周野，他真的成績很好？"
"年級前五十。"周予安肯定地說，"而且他吉他彈得特別好，還會自己寫歌。"
母親點點頭，沒再說什么，輕輕關(guān)上了門。
周予安拿起筷子，突然感到一陣饑餓。他一邊吃一邊思考接下來的對策。也許情況沒有想象中那么糟？至少母親的態(tài)度有所松動。至于學(xué)校那邊...
他的思緒被窗外輕微的"嗒嗒"聲打斷。起初他以為是風(fēng)吹樹枝的聲音，但當(dāng)聲音再次響起時，他警覺地看向窗戶。
又一聲"嗒"，這次他清楚地看到一個小石子打在窗玻璃上。周予安的心跳加速，他放下筷子，快步走到窗邊，小心地拉開窗簾。
樓下，周野站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正抬頭望著他的窗戶。看到周予安出現(xiàn)，他興奮地?fù)]了揮手。
周予安趕緊打開窗戶，小聲問："你怎么來了？"
"不放心你。"周野同樣壓低聲音，"你爸媽沒把你怎么樣吧？"
"暫時沒有。"周予安回答，"但我被禁足了。"
"猜到了。"周野說，"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紙飛機，用力一擲，紙飛機準(zhǔn)確地飛進了周予安的窗戶。周予安接住它，小心地展開——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周野的電話號碼和一個地址。
"如果情況緊急，打這個電話。"周野解釋道，"如果聯(lián)系不上我，就去這個地址，是我舅舅家，他知道我們的事，會幫忙的。"
周予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我得走了，"周野看了看四周，"別讓你爸發(fā)現(xiàn)我。記住，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在。"
"嗯。"周予安輕聲應(yīng)道，"小心點。"
周野最后對他笑了笑，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中。周予安小心地收好紙條，關(guān)上了窗戶。他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無論面對多大的風(fēng)暴，至少他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