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碎神都的午后寧靜,王濤一馬當(dāng)先,龍吟劍的寒光映著他緊繃的側(cè)臉。趙莽帶來的染血信紙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那幾個潦草的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人心頭發(fā)緊——影蛇教圣女,竟在他們?nèi)雽m的短短兩個時辰里,對天音閣動了手。
“圣女為何偏偏選在此時動手?”洛清璃策馬緊隨,銅鏡在她掌心轉(zhuǎn)出冷光,“她們明知我們與天音閣有關(guān)聯(lián),這分明是調(diào)虎離山,又或是……故意宣戰(zhàn)?!?/p>
洛長風(fēng)眉頭緊鎖:“若只是為了令牌或陣圖,大可趁我們?nèi)雽m后暗中盜取,何必大張旗鼓偷襲?恐怕另有圖謀。”
王濤心中掠過一個念頭——對方要的或許不是他身上的物件,而是天音閣本身。天音閣作為江湖中消息匯聚之地,藏著的秘密未必比影蛇教少,更何況,那里還留有墨淵伏誅后的殘余氣息,或許藏著影蛇教在意的線索。
快馬奔出城門,天音閣的飛檐已在視線中浮現(xiàn)。往日里清雅幽靜的樓閣此刻卻濃煙滾滾,隱約傳來兵刃交擊的悶響。王濤心頭一沉,催馬更快,離得近了,才看清閣外橫七豎八躺著數(shù)具黑衣人的尸體,皆是影蛇教教徒的裝束,而天音閣的弟子們正與殘余的教徒纏斗,不少人身上帶傷,顯然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
“王兄!”一名斷臂的弟子見到他們,嘶啞著喊出聲,手中長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圣女……圣女闖進(jìn)去了!閣中密室被破!”
王濤翻身下馬,足尖一點,如離弦之箭般掠入閣內(nèi)。正廳的桌椅翻倒一地,血跡濺在梁柱上,幾名重傷的弟子靠在墻角喘息,見到他來,眼中燃起一絲希望:“閣主……她們直奔后院密室,說要找……找能‘喚醒蛇母’的東西……”
“喚醒蛇母?”王濤腳步一頓,這個詞在祭天臺那名影蛇教令使口中也曾聽過,似乎與影蛇教的核心秘辛有關(guān)。他來不及細(xì)想,提著劍沖向后院。
后院的月亮門已被劈成兩半,密室的石門洞開,一股奇異的香氣從里面飄出,既非花香也非藥味,帶著幾分甜膩,聞之令人頭微昏。王濤立刻屏住呼吸,想起凌雪給的破瘴針,反手刺入耳后穴位,一股清涼之意瞬間驅(qū)散眩暈感。
密室內(nèi)燭火搖曳,地上散落著幾枚影蛇教的令牌,卻不見半個人影。石壁上的暗格被撬開,里面空空如也——那里原本存放著天音閣收集的各地異聞錄,難道這就是對方的目標(biāo)?
“她們走了?”洛清璃隨后趕到,銅鏡照向四周,“不對,這里的氣息很新,剛離開不久?!?/p>
話音未落,密室外傳來凌雪清冷的聲音:“王濤,你們看這個?!?/p>
眾人走出密室,只見凌雪蹲在院中的海棠樹下,指尖捏著一片沾了水漬的紫色紗巾。紗巾的邊角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蛇形花,花蕊處用金線繡著半個殘缺的“靈”字。
“這是影蛇教圣女的信物?!甭彘L風(fēng)臉色凝重,“傳聞圣女靈月擅長易容和蠱術(shù),行事詭秘,沒人見過她的真容。但她從不離身的紫紗,繡著獨一無二的蛇形花。”
王濤接過紗巾,觸感冰涼如水,上面的水漬帶著淡淡的腥氣,竟與萬蛇谷瘴氣的味道有幾分相似。他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沖向自己在天音閣的臥房——那里藏著墨淵留下的半塊令牌和玄通給的陣圖。
臥房的門窗完好,令牌和陣圖都在原處。王濤松了口氣,卻見枕頭上放著一枚陌生的玉佩,玉質(zhì)暗沉,上面刻著與紗巾相同的蛇形花,只是花瓣的數(shù)量少了一半。
“這是……留信?”凌雪拿起玉佩,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一行小字,“‘子時,洛水渡,換王戰(zhàn)消息’?!?/p>
所有人都愣住了。圣女偷襲天音閣,既沒搶令牌也沒奪陣圖,反而留下信物和會面的邀約?
“陷阱。”洛長風(fēng)斬釘截鐵,“她知道我們要去萬蛇谷救王將軍,故意用王將軍的消息引我們見面,想趁機下手?!?/p>
“可她怎么確定我們會信?”洛清璃不解,“而且為何選在洛水渡?那里是神都的水路要道,人多眼雜,不利于設(shè)伏?!?/p>
王濤摩挲著那枚蛇形玉佩,忽然想起玄通給的陣圖——圖中標(biāo)記的萬蛇谷入口,竟與洛水渡的水流走向隱隱相合。他將玉佩翻轉(zhuǎn),背面的“靈”字缺口,恰好能與龍鳳佩的凸起處嚴(yán)絲合縫。
“她不是要設(shè)伏,是要交易。”王濤眼神銳利,“她要的不是令牌或陣圖,是我身上的龍鳳佩,或者說,是龍鳳佩里藏的東西?!?/p>
從祭天臺到皇宮,再到天音閣的偷襲,所有線索突然串了起來:影蛇教內(nèi)部似乎并非鐵板一塊——墨淵一派想要利用令牌和陣圖開啟萬蛇谷的某個秘密,而圣女靈月一派,卻在試圖阻止他們,甚至想借王濤之手達(dá)成某種目的。
“子時還有三個時辰。”凌雪看向天色,夕陽已染紅西墜,“去不去?”
“去?!蓖鯘龑⒆霞喗砗蜕咝斡衽迨掌?,“她既然敢約在洛水渡,就不會輕易撕破臉。而且,她提到了父親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我也不能放過?!?/p>
洛清璃立刻安排:“我讓趙莽帶弟子去洛水渡附近布防,若有異動,立刻接應(yīng)。長風(fēng)兄,你精通陣法,可在渡口四周設(shè)下暗哨?!?/p>
“我跟你一起去?!绷柩┪兆⊙g的軟劍,“靈月擅長蠱術(shù),我家傳的破瘴針或許能派上用場?!?/p>
王濤點頭,目光掃過滿目瘡痍的天音閣,心中五味雜陳。這場突如其來的偷襲,更像是一場刻意為之的“提醒”,讓他看清影蛇教內(nèi)部的分裂,也讓他意識到,萬蛇谷之行遠(yuǎn)比想象中復(fù)雜。
夜幕悄然降臨,神都的燈火次第亮起,卻照不亮隱藏在暗處的暗流。洛水渡的商船漸漸靠岸,渡口的燈籠在水面投下晃動的光影,像無數(shù)雙窺視的眼睛。
子時將至,王濤獨自一人登上一艘停泊在岸邊的烏篷船。按照約定,他只帶了龍鳳佩,將令牌和陣圖留在了天音閣。
船內(nèi)燭火昏黃,一個身著紫衣的女子背對著他坐在船頭,烏黑的長發(fā)垂落肩頭,腰間的紫紗隨風(fēng)飄動,正是影蛇教圣女靈月。
“王公子果然守信?!膘`月轉(zhuǎn)過身,臉上蒙著半塊紫紗,只露出一雙清澈如溪的眼睛,與傳聞中詭秘狠辣的形象截然不同。
王濤握緊腰間的龍吟劍:“圣女偷襲天音閣,奪玉佩是假,引我來是真?,F(xiàn)在可以說了,我父親的消息,還有你要的東西?!?/p>
靈月輕笑一聲,聲音清脆如鈴:“王將軍確實在萬蛇谷,但他并非被囚禁,而是在守護(hù)一樣?xùn)|西——那是影蛇教世代相傳的蛇母靈核,也是墨淵和玄通都想要的東西?!?/p>
“玄通?”王濤心頭一震,“國師和影蛇教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他是我教的叛徒?!膘`月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十年前,他偷走了半塊開啟蛇母靈核的陣圖,投靠了大胤皇帝。如今,他想聯(lián)合墨淵的殘部,用陣圖和你的龍鳳佩,徹底釋放蛇母的力量?!?/p>
王濤恍然大悟——玄通給的陣圖、墨淵的令牌、自己的龍鳳佩,合在一起才是開啟萬蛇谷秘地的鑰匙!而皇帝看似寬厚,實則可能與玄通勾結(jié),想借蛇母靈核達(dá)成某種野心。
“你要龍鳳佩,是為了阻止他們?”
“是,也不是?!膘`月伸出手,掌心躺著一枚與王濤手中相同的玉佩,只是刻著另一半“靈”字,“蛇母靈核若被釋放,天下將遭蛇災(zāi),神都首當(dāng)其沖。但它也是唯一能解‘噬心蠱’的東西——令尊身上,中了此蠱,唯有靈核能救?!?/p>
王濤瞳孔驟縮,難怪父親被困西域多年,原來是中了影蛇教的蠱毒!
“我可以幫你阻止玄通,也可以告訴你父親在萬蛇谷的具體位置。”靈月將手中的玉佩遞過來,“但我要你用龍鳳佩換——不是現(xiàn)在,是到了萬蛇谷,在靈核面前,我們各取所需?!?/p>
王濤看著她眼中的真誠,又想起玄通那嚴(yán)絲合縫的竹簡與令牌,心中已有了決斷。他解下龍鳳佩,放在靈月的玉佩旁——兩塊玉佩合二為一,拼成了一朵完整的蛇形花。
“成交。”
就在此時,船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趙莽的呼喊:“王兄,有埋伏!是禁軍!”
靈月臉色一變:“是玄通的人!他果然跟著你!”
船身猛地一震,數(shù)支火箭射穿篷頂,火光瞬間燃起。王濤拔劍護(hù)在靈月身前,卻見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指尖悄然彈出一枚銀針,刺入他的后腰。
“你——”王濤只覺一陣麻痹感襲來,手中的龍吟劍險些落地。
“抱歉了,王公子?!膘`月站起身,紫紗在火光中翻飛,“要讓玄通相信我們反目,總得演場戲?!?/p>
她抓起桌上的龍鳳佩,縱身躍出船外,留下一句飄在風(fēng)中的話:“萬蛇谷見,帶著陣圖和令牌——別讓我失望?!?/p>
禁軍的喊殺聲已近在咫尺,王濤強忍著麻痹感,揮劍斬斷射來的繩索。他看著靈月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被算計了——這場交易,從一開始就藏著更深的圖謀。
而那枚刺入后腰的銀針,并未帶毒,反而像一枚追蹤標(biāo)記,在皮膚下隱隱發(fā)燙。
洛水渡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王濤握緊龍吟劍,望著靈月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這場由龍鳳佩引發(fā)的棋局,終于將所有棋手都推到了臺前。
萬蛇谷的瘴氣,似乎已順著洛水,悄悄漫到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