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脊一型”炮管抵住黑石峪圍墻的瞬間，
張鐵柱點燃了導火索。
林辰在爆炸的煙塵中撞開地獄之門——
映入眼簾的是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嬰尸，
和手術臺上被開膛的孕婦。
當他的刺刀捅穿軍醫(yī)喉嚨時，
發(fā)現(xiàn)實驗日志上赫然寫著：
“母體藥效反應符合預期，
胎兒可作為下一代‘種子’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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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鐵柱點燃導火索的動作，是無聲世界里唯一炸響的驚雷。
那截丈余長的“鐵脊一型”炮管，冰冷、粗糙、沾滿泥濘，被十幾條壯漢用血肉之軀死死抵在黑石峪圍墻那道剛剛被砸開的、猙獰的豁口邊緣。炮口，如同抵住了地獄之門的巨獸獠牙，微微顫動著，將新兵們粗重的喘息和滾燙的汗滴，一同傳導到腳下這片吞噬了無數(shù)冤魂的土地上。
嗤嗤——
導火索燃燒的聲音在死寂中異常清晰，青煙混著濃重的硝煙味，蛇一般鉆入豁口深處彌漫的黑暗與惡臭之中。那黑暗里，隱約傳來模糊不清的日語叫喊、金屬器械碰撞的刺耳刮擦，還有……一種低沉到令人血液凍結的、非人的嗚咽。
林辰就站在炮管右側。他的目光越過豁口邊緣參差的磚石斷茬，死死釘在豁口內那片被臨時架設的慘白汽燈勉強照亮的小片區(qū)域。冰涼的空氣裹挾著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撲面而來——福爾馬林刺鼻的酸腐，排泄物無法及時清理的臊臭，濃烈的血腥，還有一種……蛋白質高溫灼燒后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焦糊味。這混合的氣息，像無數(shù)冰冷的蛆蟲，瞬間鉆入鼻腔，直沖腦海，幾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就在那片慘白燈光搖曳的中央，一個巨大的、用厚帆布粗糙圍攏的簡易手術臺赫然在目！
臺上，一個女人。一個腹部高高隆起、顯然已近臨盆的年輕孕婦！
她的四肢被粗糙的皮帶死死捆縛在冰冷的鐵質臺沿，手腕腳踝處磨出了深可見骨的血痕。一件破爛的、沾滿污漬的灰布褂子被粗暴地掀開至胸口，露出那孕育著生命的、劇烈起伏的圓潤腹部。她似乎早已耗盡了所有哭喊的力氣，只剩下喉嚨深處發(fā)出破碎的、拉風箱般的嗬嗬聲，頭顱無意識地左右擺動，凌亂的發(fā)絲黏在因極度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上。
兩個穿著骯臟白大褂的身影，像地獄里鉆出的鬼魅，正俯身忙碌。一個戴著沾滿血污的橡膠手套，手里捏著一柄反射著冰冷光芒的手術刀。另一個，則費力地按著一個巨大的、連接著粗陋手動泵的金屬罐，罐口對準了女人赤裸的腹部。
“注射……準備……”（日語）捏著手術刀的白大褂抬起頭，露出一張在白色口罩上方的、渾濁而冷漠的眼睛。那是……林辰曾在盧溝橋瞄準鏡里見過的眼睛！是那個被他親手轟掉半個腦袋的日軍小隊長的同僚！那雙眼睛掃過孕婦痛苦的臉，沒有一絲波瀾，如同看待一塊等待切割的肉。他舉起了手術刀！
“不——?。?！”
林辰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一股無法形容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在他胸膛深處轟然爆發(fā)！那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靈魂被徹底撕裂時發(fā)出的、源自洪荒的咆哮！這咆哮甚至壓過了導火索燃燒的嘶嘶聲，壓過了身邊新兵們粗重的喘息！
就在咆哮炸響的同時，林辰的身體已經化作一道離弦的、裹挾著地獄業(yè)火的怒矢！他根本無視了抵在豁口的那根即將噴發(fā)的炮管，無視了燃燒的導火索，更無視了張鐵柱驚駭欲絕的嘶吼！他手中的駁殼槍甚至來不及抬起，整個人如同瘋虎般，硬生生從那狹窄的豁口，撞了進去！
轟隆——?。。。?/p>
身后，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猛地炸開！狂暴的氣浪挾裹著灼熱的碎片和磚石粉塵，如同巨錘般狠狠砸在林辰的后背！他踉蹌著向前撲倒，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但他連哼都未哼一聲，借著爆炸的沖擊力，順勢翻滾，手中的駁殼槍在煙塵彌漫中本能地指向手術臺！
砰砰砰！
槍口噴出憤怒的火焰！子彈撕裂空氣！
“??！”那個正欲落刀的日軍軍醫(yī)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叫，肩頭爆開一團血花！他手中的手術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鐵臺上。另一個按著金屬罐的助手驚叫著向旁撲倒。
“敵襲——！”手術臺附近，一個警戒的日軍士兵反應極快，嘶吼著端起三八大蓋！
林辰甚至沒有時間調轉槍口！他猛地側身，右臂肌肉賁張，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沉重的駁殼槍當作鐵錘，狠狠砸向那日軍士兵的太陽穴！
噗！
沉悶的骨裂聲。日軍士兵連哼都沒哼一聲，像截木頭般栽倒在地，手中的步槍滑出老遠。
“八嘎！”受傷的軍醫(yī)捂著肩膀，眼中終于露出驚駭，掙扎著要去抓掉在地上的手術刀。
林辰已經如同鬼魅般撲到手術臺前！他眼中再無他物，只有手術臺上那個在痛苦中抽搐的母親，和她腹中那個即將被魔鬼拖入地獄的、無辜的生命！他左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抓住軍醫(yī)試圖撿刀的右臂！那觸感冰涼，滑膩，如同抓住一條毒蛇！
“畜生——！”
林辰喉嚨里再次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左手鐵鉗般死死扼住軍醫(yī)的手腕，將他整個人狠狠摜向冰冷的手術臺邊緣！同時，他右臂猛地從綁腿里拔出那柄寒氣森森的刺刀！
刀光如雪！
噗嗤！
刺刀帶著林辰全身的體重和滔天的恨意，毫無阻礙地、精準無比地捅進了日軍軍醫(yī)的咽喉！
滾燙的、帶著濃重腥氣的血液，如同被暴力撕裂的水囊，猛地噴射出來！劈頭蓋臉，瞬間染紅了林辰的臉頰、脖頸、前胸！那股溫熱的、粘稠的液體噴濺的感覺，如同地獄巖漿灼燒著他的皮膚！
軍醫(yī)的眼睛猛地瞪圓，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身體劇烈地抽搐著，雙手徒勞地在空中抓撓，生命的光澤迅速從那渾濁的瞳孔中褪去。
林辰甚至沒有拔刀。他猛地抽回右手，任由那具抽搐的身體軟軟癱倒在手術臺下。他看都沒看地上的尸體一眼，布滿血絲的目光瞬間鎖定在那個撲倒在地、正驚恐地向角落里爬去的助手身上。
“老張！救人！”林辰嘶啞的吼聲響起，同時，他的身體已經再次啟動，如同捕食的獵豹，幾步就追上了那個試圖爬向角落陰影的助手！他沒有再用刺刀，而是猛地抬起右腳，用沾滿泥濘和鮮血的沉重軍靴，狠狠踹在對方的后心窩！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可聞！那助手如同被抽掉骨頭的蛇，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癱軟下去，口中溢出帶著泡沫的鮮血，身體無意識地痙攣。
這一切的發(fā)生，從林辰撞入豁口到兩具尸體倒地，不過短短幾息之間！快到手術臺邊那兩個被皮帶捆縛的、充當助手的中國勞工還來不及反應，臉上凝固著極度的恐懼和茫然。
“快！解開！”張鐵柱炸雷般的吼聲在身后響起。他已經帶著幾個老兵沖了進來，濃煙和火光在他們身后翻騰。他幾步沖到手術臺前，拔出腰間的菜刀，毫不猶豫地斬向捆縛孕婦四肢的皮帶！動作迅猛而精準。
“柱子！東邊！炮樓！”林辰抹了一把臉上溫熱的血漿，目光卻如同鷹隼隼般掃視著這片被汽燈和爆炸火光映照得光怪陸離的“地獄”——手術臺、巨大的金屬罐、散落一地閃著寒光的手術器械、還有遠處一排排浸泡在巨大玻璃缸里、在渾濁福爾馬林溶液中沉浮的、形態(tài)各異的、慘白的人體標本！他甚至看到了幾個蜷縮的嬰兒軀體！
怒火在燃燒，但林辰的頭腦卻在這一片血污和混亂中，被一股冰寒的理智強行拽回。
“趙大年！帶人找！控制室！資料！所有帶字的紙片！一片不許漏！”林辰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老秦頭！跟我來！”他目光猛地鎖定了手術臺后方，那扇被厚厚帆布簾遮擋、隱隱透出更明亮光線的通道入口！那里，剛才助手爬去的方向！直覺告訴他，核心就在后面！
他一把扯下旁邊一個日軍尸體上的白大褂，胡亂擦掉臉上和手上的血污，反手將刺刀在尸體衣服上蹭了蹭，重新插回綁腿。他拔出了腰間的駁殼槍，檢查彈匣，動作快得如同機械。
老秦頭叼著他那根從不離身的黃銅煙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渾濁的老眼在掃過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時，閃過一絲極致的厭惡。他緊跟在林辰身后，枯瘦的手里緊握著一柄從地上撿起的、沾血的手術刀。
林辰一腳踢開地上礙事的金屬器械，嘩啦一聲掀開那道厚重的帆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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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布簾掀開的剎那，一股更加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和血腥混合氣味撲面而來，混雜著一種紙張和油墨的特殊味道。眼前是一個比外面手術區(qū)域更加寬敞、卻更加令人窒息的“實驗室”。
慘白刺眼的無影燈下，幾張冰冷的金屬解剖臺排列其中，上面空無一人，但深褐色的干涸血漬如同丑陋的地圖，遍布臺面和旁邊的下水溝槽。靠墻是一排排巨大的金屬柜和玻璃陳列柜。玻璃柜里，不再是外面那種大型標本缸，而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玻璃瓶罐，整齊地浸泡著各種切割下來的器官——扭曲的腸子、暗紅的心臟、灰白的大腦切片……如同魔鬼的收藏館。
但最吸引林辰目光的，是實驗室中央靠里位置，一張巨大的、覆蓋著白色塑料布的金屬辦公桌。桌上堆積著厚厚的文件夾和散亂的紙張，一盞綠色罩子的臺燈亮著，燈光下，一個穿著筆挺尉官軍服、戴著金絲眼鏡的身影，正背對著入口，手忙腳亂地將桌上的文件瘋狂地掃進桌旁一個燃著熊熊火焰的鐵皮桶！
紙張在火焰中卷曲、焦黑，化作飛舞的灰燼。
“住手！”林辰目眥欲裂，怒吼如雷！手中的駁殼槍瞬間抬起！
那軍官猛地轉身！金絲眼鏡片后是一雙細長而陰鷙的眼睛，此刻充滿了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顯然沒料到敵人會如此快、如此直接地殺進核心區(qū)域！他的手下意識按在了腰間的南部手槍槍套上。
“砰！砰！”
林辰根本沒有絲毫猶豫，在對方轉身的瞬間便扣動了扳機！子彈呼嘯著射向那軍官！
軍官反應極快！他猛地向側后撲倒，身體狼狽地撞在金屬辦公桌上，堪堪避開了致命的彈道。子彈“噗噗”兩聲，狠狠釘入他身后的金屬文件柜，留下兩個深深的凹坑。
“八嘎！”軍官發(fā)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咒罵，順勢翻滾到辦公桌后，同時拔出了腰間的南部手槍！他背靠著金屬桌腿，急促地喘息著，陰鷙的目光死死盯住林辰和老秦頭，以及他們身后陸續(xù)涌入的新兵。
林辰沒有立刻追擊。他冰冷的槍口鎖定著辦公桌后的死角，腳步卻極其謹慎地向前移動。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飛速掃過整個實驗室：燃燒的鐵桶、散落滿地的紙張、金屬柜、玻璃瓶罐……還有辦公桌斜對面角落里的一個半人多高、涂著綠漆的厚重鐵柜！那柜門上赫然掛著一把沉重的日式十字鎖！
保險柜！核心資料！
“老秦頭！柜子！”林辰低吼一聲，同時身體猛地向辦公桌左側移動，吸引對方火力！
“砰！砰！砰！”軍官果然被林辰的移動吸引，手中的南部手槍連續(xù)開火！子彈打在林辰身側的地面和金屬柜上，火星四濺！
“掩護團長！”一個新兵怒吼著，手中的漢陽造對著辦公桌方向“砰”地就是一槍！雖然沒打中，卻成功壓制了對方。
老秦頭如同鬼魅般矮身疾沖！他枯瘦的身軀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目標明確地撲向角落那個綠色保險柜！對飛濺的子彈視若無睹！
“混蛋！”軍官顯然意識到老秦頭的意圖，調轉槍口就要射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林辰抓住對方分神的瞬間，身體如同獵豹般猛地一個前撲翻滾！在翻滾的同時，他手中的駁殼槍再次噴出火舌！
“砰！砰！”
一槍打在辦公桌邊緣，火星迸射！另一槍，卻精準地擦過軍官握槍的手腕！
“??！”軍官發(fā)出一聲痛呼，南部手槍脫手飛出！
林辰已經翻滾到了辦公桌側面，距離軍官不足三米！他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身體如同彈簧般從地上一躍而起，凌空撲向對方！
軍官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顧不得手腕疼痛，左手猛地從軍靴里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匕，反手就向撲來的林辰心口刺去！動作狠辣迅捷！
林辰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那匕首就要刺入胸膛！
電光石火間，林辰眼中厲芒一閃！他竟不閃不避，反而將身體在空中強行一擰，用左臂外側狠狠撞向匕首的側面！
噗嗤！
鋒利的匕首瞬間刺穿了林辰左臂的皮肉，鮮血飆射！劇痛傳來，林辰卻借著這一撞的力道，身體偏移，右拳如同鐵錘，帶著全身的慣性和狂暴的怒火，狠狠砸在軍官那張因驚愕而扭曲的臉上！
“嘭！”
沉悶如擊敗革！金絲眼鏡瞬間碎裂！鼻梁骨塌陷的聲音清晰可聞！軍官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飛出去，重重撞在金屬文件柜上，又軟軟滑倒在地，滿臉鮮血，昏死過去。
林辰落地，踉蹌一步站穩(wěn)，左臂劇痛鉆心，鮮血順著袖管汩汩而下，瞬間染紅了半邊身子。他看都沒看地上昏死的軍官，目光急切地轉向保險柜方向。
老秦頭已經撲到了保險柜前。他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看一眼身后激烈的搏殺。他枯瘦的手指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在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的褡褳里飛快摸索著，瞬間掏出了幾根長短不一的鋼釬、一把邊緣磨得極其鋒利的薄鐵片，還有一小截沾滿油污的細鐵絲。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亮得驚人，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死死鎖定保險柜上那個十字鎖孔的結構。煙鍋不知何時已被他咬在嘴里，牙關緊咬，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
“老秦頭！快！”林辰捂著血流不止的左臂，聲音因失血和焦急而嘶啞。外面的槍聲和爆炸聲越來越激烈，日軍的增援隨時可能趕到！
“別嚎！”老秦頭頭也不回，沙啞地低吼一聲，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手中的工具和眼前的鎖孔上。他左手兩根鋼釬精準地插入鎖孔深處，卡住內部結構，右手那柄鋒利的薄鐵片如同靈巧的蛇信，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微小幅度和極快的速度開始撥動。他的耳朵幾乎貼在了冰冷的柜門上，捕捉著鎖芯內部簧片最細微的聲響。
時間在密集的槍炮聲和金屬簧片細微的刮擦聲中，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如同在滾油中煎熬。新兵們緊張地守在實驗室各個入口和窗口，槍口警惕地對著外面，汗水浸透了后背。張鐵柱已經安頓好那個孕婦，此刻提著滴血的菜刀，守在老秦頭身邊，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瞪著門外通道。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機括彈跳聲響起！
老秦頭布滿汗珠的眉頭驟然一松，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弧度。他猛地抽出工具，枯瘦的手抓住冰冷的十字鎖柄，用力一擰！
嘎吱——！
沉重的綠漆鐵門應聲而開！
“成了！”老秦頭沙啞地低喝一聲。
林辰一個箭步沖上前！
保險柜內空間不大，沒有金銀。只有厚厚幾大摞用細麻繩捆扎整齊的文件、圖紙，還有十幾本硬皮封面的實驗日志！每一份文件、每一張圖紙的頁眉或封皮上，都清晰地印著或是手寫著醒目的日文假名——“種子計畫”！
林辰的呼吸猛地一窒！他伸出沾滿血污的右手，抓向最上面一本墨綠色的硬皮日志！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封皮的瞬間——
“小心——！”張鐵柱炸雷般的吼聲猛地響起！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猛地撞向林辰！
砰！砰！砰！
刺耳的槍聲幾乎在張鐵柱撲來的同時，從實驗室門口響起！
林辰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自己右肩，身體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歪倒！灼熱的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擦著他的頭皮和肩胛飛過，狠狠釘入身后的金屬柜！
門口，那個被林辰一拳打昏的日軍少佐軍官，不知何時竟掙扎著醒了過來！他滿臉是血，鼻梁塌陷，狀若厲鬼，手里抓著一把不知從哪個角落摸出來的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手槍），槍口還在冒著青煙！他眼中是瘋狂而絕望的獰笑，另一只沾滿血污的手，正死死抓著一本剛剛點燃的硬皮日志，火焰已經吞噬了封皮，正貪婪地舔舐著書頁！
“支那人……休想……得到……”軍官的聲音因破碎的鼻骨而含混不清，卻充滿了怨毒。
“操你祖宗——！”張鐵柱目眥欲裂！他剛才為了撞開林辰，自己完全暴露在門口！此刻根本來不及躲避！他怒吼著，將手中的菜刀用盡全力擲了出去！
菜刀在空中打著旋兒，帶著張鐵柱全身的力氣和暴怒，如同死神的飛輪！
噗嗤！
沉重的菜刀狠狠劈進了日軍少佐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帶著他的身體向后踉蹌幾步，撞在門框上！他手中的王八盒子“啪嗒”掉地，那本燃燒的日志也脫手飛出！
“老張！”林辰的吼聲帶著驚恐！
張鐵柱魁梧的身軀晃了晃，胸前軍裝瞬間被洇濕一大片暗紅！他低頭看了一眼，臉上卻露出一絲兇狠的、混不在乎的笑意：“嘿……狗日的……勁不小……”
“醫(yī)護兵！”林辰嘶吼著，撲過去扶住張鐵柱搖搖欲墜的身體。
“別……管老子……”張鐵柱一把推開林辰，指著地上那本燃燒的日志和那個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少佐，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書！別讓狗日的燒了！”
林辰猛地回頭！那本燃燒的日志正落在離少佐不遠的地方！火焰已經吞噬了三分之一！而那少佐，胸口插著菜刀，竟掙扎著還想爬過去！
林辰眼中寒光爆射！他根本顧不上張鐵柱的傷勢，也顧不上自己血流如注的左臂！他如同離弦之箭，幾步沖到那燃燒的日志旁！灼熱的火焰燎焦了他的眉毛！他毫不在意，抬腳狠狠踹在少佐的頭上，將他再次踹翻！同時，他猛地脫下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浸透、破破爛爛的單衣，不顧一切地撲蓋在那本燃燒的日志上！雙手死死地捂??！用身體的力量去壓滅火焰！
嗤啦——！
皮肉燒焦的可怕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林辰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著血水滾落！劇痛從手掌和手臂傳來，但他死死壓住，紋絲不動！直到那火焰徹底熄滅，只剩下縷縷青煙和刺鼻的焦糊味。
他猛地掀開那件燒穿了大洞、冒著青煙的破衣。
那本墨綠色的硬皮日志，封皮燒焦卷曲，邊緣一片漆黑，但大部分書頁，尤其是靠近書脊的核心部分，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封面上，“種子計畫 母體觀察報告 乙類”幾個日文大字，在焦痕下依舊刺眼！
林辰顫抖著，布滿燎泡和血污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那焦黑的封面。
第一頁，就是密密麻麻的手寫日文記錄。字跡娟秀工整，卻透著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殘忍。他的目光死死釘在日期和記錄內容上，大腦瘋狂運轉著翻譯：
昭和XX年X月X日 晴
實驗體編號：乙-007
性別：女
年齡：約22歲
來源：冀中滹沱河沿岸村落
體徵：妊娠晚期（估測38-39周），健康狀況中等，營養(yǎng)不良……
藥劑：新配型‘種子IV號’（覺醒劑提純物+神經興奮素複合劑）15ml靜脈注射……
反應：注射後3分17秒，體溫急升至41.2℃，瞳孔極度散大，痛覺神經反應完全消失，力量爆發(fā)顯著增強（徒手掙斷牛筋束縛帶兩根）……攻擊性極強（咬傷助手一名）……
持續(xù)時間：8小時42分鐘……
後期反應：藥效衰退期出現(xiàn)劇烈抽搐、高熱驚厥、心臟功能急劇衰竭……
處置：為獲取完整胎兒及觀察藥劑對胎兒神經系統(tǒng)影響，實施緊急剖宮產……
胎兒狀態(tài)：娩出後尚有微弱生命體徵……心跳……呼吸……
結論：母體藥效反應符合預期！新生胎兒具備極強生命韌性，其神經系統(tǒng)對藥劑表現(xiàn)出初步耐受性！可作為下一代‘種子’培育重點觀察對象！
“下一代……種子……”林辰喃喃念出這幾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進他的心臟！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凸出，視線越過燃燒的文件桶、越過地上奄奄一息的日軍少佐、越過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器官標本、直直地釘在角落保險柜里那一摞摞厚厚的“種子計劃”文件上！
一股比先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更加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種看到了人性最深處、最純粹的、毫無底線的邪惡后，所產生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極致的戰(zhàn)栗和恐懼！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極致痛苦、絕望和毀滅欲望的咆哮，猛地從林辰喉嚨深處炸開！他如同瘋魔般，一把抓起那本燒焦的日志，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地上那個胸口還插著他菜刀、正試圖掙扎的日軍少佐的臉上！
噗！
硬皮日志的棱角如同鐵錘，狠狠砸碎了少佐的顴骨！
林辰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他整個人如同失控的野獸，撲了上去！布滿燎泡和血污的雙手，死死扼住了少佐的脖頸！瘋狂地收緊！指骨因為極度用力而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他雙目赤紅，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嗬嗬低吼，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戰(zhàn)術、所有的后果，在這一刻，都被那本日志上“下一代種子”的字樣，徹底焚毀！
他要親手捏碎這魔鬼的喉嚨！
“團長！團長冷靜！”趙大年驚恐地撲上來想拉。
“滾開！”林辰猛地甩開趙大年，力量大得驚人！他全部的意志、全部的生命力，都傾注在那雙扼住敵人咽喉的手上！
“咳咳……嗬……”日軍少佐眼球暴凸，舌頭伸出，臉上因為極度缺氧而呈現(xiàn)出可怕的紫紅色，身體劇烈地抽搐著，胸口插著的菜刀隨著他的掙扎，涌出更多的鮮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林辰！”
一個低沉、沙啞、卻帶著難以言喻威嚴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猛地撞入林辰狂亂的腦海！
是張鐵柱！他被兩個新兵攙扶著，胸前纏著厚厚的、被血浸透的繃帶，臉色慘白如金紙，但那雙銅鈴般的眼睛卻亮得如同燃燒的炭火，死死盯著陷入瘋狂狀態(tài)的林辰！
“看看你手里！捏死個死狗有什么用？！”張鐵柱的聲音如同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林辰的靈魂上，“那柜子里！那些紙！才是能把這群畜生挫骨揚灰的東西！才是能救千千萬萬‘種子’的東西！你他媽的想當莽夫！還是想當英雄？！”
林辰扼緊的雙手，猛地一僵！張鐵柱的話，像一道刺破黑暗混沌的霹靂，狠狠劈進了他被復仇和暴怒完全占據(jù)的心神！
英雄……莽夫……
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嬰尸……手術臺上絕望的母親……日志上“下一代種子”的字樣……
扼住敵人喉嚨的手，無法阻止那些已經發(fā)生的罪惡，更無法阻止那深不見底的、要將整個民族拖入深淵的邪惡計劃！
他需要……需要那些柜子里的東西！需要這些證據(jù)！需要這魔鬼計劃的全部真相！
扼緊的雙手，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絲力氣，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
日軍少佐像條瀕死的魚，猛地吸入一口氣，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神渙散，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林辰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虛脫。他緩緩站起身，沾滿敵人和自己鮮血的雙手微微顫抖著。他沒有再看地上垂死的少佐一眼，布滿血絲的目光，轉向了角落里那個敞開的、裝滿文件的綠色保險柜。
“搬！”林辰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淀下來的冰冷決絕，“把所有文件、圖紙、日志……全部搬走！一張紙片……都不許留下！”
“是！”趙大年猛地回過神，帶著幾個新兵撲向保險柜，七手八腳地將那些沉重的文件捆扎好，扛在肩上。
“工兵排！”林辰的目光掃過這片人間煉獄，掃過那些浸泡著罪惡的玻璃罐，掃過燃燒的鐵桶，掃過空蕩蕩的手術臺……“準備燃燒瓶！汽油！把這里……連同外面……給老子燒干凈！燒成白地！”
“是！”
“老秦頭！”林辰轉向那個蹲在保險柜旁、正飛快地翻閱著一本搶救出來的日志、眉頭緊鎖的老工匠，“能看出什么？”
老秦頭抬起布滿皺紋的臉，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驚駭和凝重：“團長……這幫畜生……不只是拿活人試藥……他們……他們在配毒！一種……一種能讓人瘋得更久、死得更慢、還能……還能傳給下一代的毒！”
林辰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再次攥緊！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純粹的、冰冷的殺意。
“撤！帶著所有東西！立刻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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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團如同退潮般，帶著傷員、孕婦和沉重的文件箱，從燃燒的地獄中撤出。趙大年背著昏迷的孕婦，張鐵柱被兩個新兵架著，胸前一片暗紅。林辰走在最后，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每一步都牽扯著劇痛。他手中緊握著那本燒焦的“母體觀察報告乙類”日志，封皮上焦黑的痕跡像一塊無法愈合的傷疤。
回望黑石峪，整個基地已化作一片翻騰的火海。濃煙滾滾，直沖天際，將黎明的天空染成詭異的暗紅。烈焰貪婪地舔舐著每一寸建筑，吞噬著那些罪惡的器械和標本，發(fā)出噼啪的爆裂聲，仿佛無數(shù)冤魂在火中哀嚎。
“團長！”一個負責殿后的新兵突然指著山下蜿蜒的山道，聲音帶著驚恐，“鬼子！大隊鬼子援兵！卡車！摩托車！正往這邊撲！”
山下，蜿蜒的土路上，車燈如同一條條惡毒的長蛇，刺破黎明前的黑暗，正急速向黑石峪方向撲來！引擎的轟鳴聲隱隱傳來。
林辰眼神一凝，沒有絲毫慌亂。他猛地將手中的日志塞進懷里，厲聲下令：“王栓柱！”
“到！”那個眼神狠厲的年輕戰(zhàn)士立刻上前。
“帶你的夜鷹，把剩下的炸藥全埋在山口！等鬼子車隊過去一半再炸！炸他個首尾難顧！”
“是！”
“張鐵柱！”林辰看向被攙扶著的漢子。
“老子……死不了！說！”張鐵柱咬著牙，額頭冷汗涔涔。
“你帶傷兵和孕婦，跟著趙大年，押著文件走西溝！那里林子密！”
“那你……”
“我?guī)卤B，在這里！”林辰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鐵脊一型”炮管，冰冷的炮身被他用受傷的臂膀和身體死死扛住，炮口直指山下那條越來越近的“燈蛇”，“給鬼子送個‘大禮’！給咱們的‘種子計劃’……收點利息！”
炮管沉重冰冷，壓在他的傷口上，帶來刺骨的疼痛。但那疼痛，此刻卻像一劑清醒劑，讓他混亂的大腦無比清晰。山下那條光蛇越來越近，引擎的咆哮如同野獸的喘息。他緩緩抬起右手，沾滿血污和焦痕的手指，在冰冷的炮管上，輕輕敲了敲。
清脆的叩擊聲，在燃燒的背景音和漸近的引擎聲中，微弱卻無比清晰地響起。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