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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的寧靜,如同薄冰般脆弱。

趙四商隊倉皇逃離留下的車轍印,像一道道丑陋的傷疤,刻在冰冷的河灘上。

楚驍腰間那把制式腰刀沉甸甸的墜感,帶來一絲短暫的安全慰藉,卻無法驅(qū)散心頭愈發(fā)濃重的陰霾。

暴露了。

鹽霜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螢火,終究引來了覬覦的豺狼。

采石場棚屋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楊伯佝僂著身子,用那把豁口砍刀費力地削尖幾根粗硬的灌木枝條,動作遲緩,每一次揮動都牽動著腿上未愈的凍瘡,疼得他嘴角抽搐。

阿狗則抱著一捆剛收集來的、韌性尚可的藤蔓,蹲在角落,用牙齒和凍得發(fā)紅的手指,笨拙地試圖將它們擰成更結(jié)實的繩索。

角落里,李寡婦緊緊抱著沉睡的鐵蛋,身體微微發(fā)抖,眼神空洞地望著棚屋外灰暗的天空。

斷臂老漢張老頭靠在石壁上,喉嚨里發(fā)出無意識的嗬嗬聲,渾濁的眼睛偶爾轉(zhuǎn)動一下。

張嬤嬤抱著那塊早已啃得光禿禿的狼腿骨,低低地嗚咽著。

楚驍靠坐在棚屋入口的石壁陰影里,閉目調(diào)息。

肋下的裂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斷裂的琴弦。

精神世界的裂谷在緩慢彌合,但玉佩空間反噬留下的冰冷余悸和透支后的空虛感,如同無形的枷鎖,束縛著他的感知和反應(yīng)速度。

他強迫自己冷靜,如同在風(fēng)暴中心打磨一塊頑石。

突然!

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瞳孔在瞬間收縮成針尖!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濃烈血腥和汗臭的陌生氣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攪動了河谷邊緣的空氣!

來了!

楚驍?shù)纳眢w如同繃緊的弓弦,無聲無息地滑出棚屋陰影,緊貼在一塊巨大的風(fēng)化巖石之后。

他的耳朵捕捉著風(fēng)中的異響——不是風(fēng)聲,不是水聲,是……金屬甲片在行走時極其輕微的刮擦聲!

還有……沉重的、刻意放輕卻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

至少有七八個!

正從采石場斷崖上方那條崎嶇的、布滿碎石的小徑方向,快速逼近!

“敵襲!”楚驍?shù)穆曇羧缤涞蔫F片刮過凍土,瞬間刺破了棚屋的死寂!

沒有高喊,只有低沉卻足以讓每個人靈魂震顫的命令!

棚屋內(nèi)瞬間炸開鍋!楊伯手中的砍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阿狗猛地跳起來,藤蔓散落一地,小臉煞白,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李寡婦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死死捂住鐵蛋的嘴!

張老頭喉嚨里的嗬嗬聲變成了驚恐的嗚咽!

張嬤嬤則抱著骨頭縮成一團,發(fā)出更加尖銳的嗚鳴!

“進坑!都躲進去!不準(zhǔn)出聲!”楚驍?shù)穆曇羧缤ɡ?,瞬間壓下了混亂!

他指向棚屋深處那個被刻意挖深、并用碎石和枯草做了簡單偽裝的淺坑——那是他幾天前就準(zhǔn)備好的緊急藏身所!

阿狗反應(yīng)最快,連滾帶爬地沖過去,一把將還在發(fā)愣的李寡婦和鐵蛋往坑里推!

楊伯也掙扎著爬起,拖著那條傷腿,連滾帶爬地?fù)湎蚩舆叄?/p>

張老頭被阿狗和楊伯合力拖了進去!

張嬤嬤則被李寡婦死死抱住,強行拖入坑中!

坑口狹窄,幾人擠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羔羊,只剩下壓抑到極致的粗重喘息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楚驍不再看他們。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肋下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銳利,如同淬火的刀鋒!

他迅速檢查了腰間那把冰冷的制式腰刀,確認(rèn)刀鞘卡簧靈活。

然后,他如同鬼魅般閃身,消失在采石場廢墟的嶙峋亂石陰影之中。

…………

斷崖上方,那條布滿碎石和冰殼的狹窄小徑上。

十幾個身影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正悄無聲息地向下移動。

為首一人,身材異常魁梧,幾乎比常人高出兩個頭,肩寬背厚如同門板,穿著一件半舊的、綴滿銅釘?shù)暮裰仄ぜ?,裸露的粗壯手臂上肌肉虬結(jié),布滿猙獰的傷疤。

他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青銅鬼面獠牙面具,只露出一雙如同毒蛇般陰冷、閃爍著殘忍光芒的眼睛。

腰間掛著一柄沉重的、刃口帶著暗紅血槽的九環(huán)鬼頭大刀,刀環(huán)隨著他的步伐發(fā)出極其輕微、卻令人心悸的“叮當(dāng)”聲。

他身后跟著十來個精悍的漢子,個個眼神兇狠,帶著長途奔襲的疲憊和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們裝備精良,手持長刀、短斧、硬弓,穿著鑲鐵片的皮甲,動作矯健,顯然是黑虎幫的精銳打手。

“副幫主,就是下面那個破棚子!”一個尖嘴猴腮、臉上帶著刀疤的瘦子湊到鬼面巨漢身邊,壓低聲音,指著下方采石場廢墟中那個半塌的棚屋輪廓,“趙四那慫貨親眼看見的!鹽!還有那幫流民!宰了疤狗、鐵鼠他們的那小子肯定也在!”

被稱作“副幫主”的鬼面巨漢——綽號“鬼面彪”的屠剛,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如同悶雷般的低哼。

那雙毒蛇般的眼睛透過面具的孔洞,死死鎖定下方那個如同蟻穴般渺小的棚屋,眼中爆發(fā)出刻骨的仇恨和貪婪!

鹽!

還有那個敢殺他手下、讓他顏面掃地的雜種!

今天,他要將這里徹底踏平!

用血洗刷恥辱!

“留幾個活口!問出鹽的來路!其他的……”屠剛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冰冷刺骨,“全剁碎了喂魚!”他猛地一揮手!

身后十幾個兇徒眼中兇光爆射!

如同嗅到血腥的餓狼,不再掩飾行蹤,紛紛拔出武器,口中發(fā)出低沉的呼喝,順著陡峭的小徑,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下方的采石場廢墟猛撲下來!

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瞬間打破了河谷的死寂!

就在沖在最前面的兩個持刀漢子即將踏上采石場相對平坦的碎石地面時!

噗通!噗通!

兩聲沉悶的巨響幾乎同時響起!

兩人腳下的地面毫無征兆地塌陷下去!

一個直徑約兩米、深達近兩米的土坑陷阱瞬間吞噬了他們!

坑底插滿了被削得異常尖銳、如同匕首般朝上的硬木樁!

“啊——??!”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嚎聲驟然撕裂空氣!

坑底瞬間被噴濺的鮮血染紅!

兩人如同被釘在砧板上的魚,身體被數(shù)根尖銳的木樁貫穿,劇烈地抽搐掙扎著,鮮血如同泉涌!

“有埋伏!”后面的兇徒驚駭欲絕,紛紛急剎腳步!驚恐地看著坑底慘狀!

“慌什么!”屠剛的怒吼如同炸雷!他一步踏前,巨大的腳掌狠狠踩在坑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鬼面獠牙在灰暗光線下更顯猙獰!“雕蟲小技!給老子沖過去!宰了他們!”

他話音未落!

嗖!嗖!嗖!

幾道尖銳的破空聲從側(cè)面一堆巨大的亂石后驟然響起!

是箭!

極其簡陋的箭!

箭桿粗糙彎曲,箭頭是用磨尖的廢鐵片甚至獸骨綁成的!

力道不強,準(zhǔn)頭也差!

但勝在突然!

勝在密集!

噗嗤!噗嗤!

“呃啊!”一個兇徒猝不及防,被一支骨箭射中了肩膀,雖然入肉不深,但劇痛讓他踉蹌后退!

“媽的!在那邊!”另一個兇徒指著箭矢射來的方向怒吼!

就在他們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的瞬間!

楚驍?shù)纳碛叭缤眵劝銖牧硪粋?cè)一塊傾斜的巨巖后暴起!

目標(biāo)直指沖在最前面、因為躲避箭矢而身形不穩(wěn)的一個持斧壯漢!

腰刀出鞘!雪亮的寒光如同閃電劃破灰暗!

噗嗤!

刀鋒精準(zhǔn)無比地從那壯漢毫無防備的肋下軟甲縫隙切入!

冰冷的金屬撕裂皮肉和內(nèi)臟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壯漢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龐大的身體便轟然倒地!

“找死!”屠剛的咆哮帶著被戲耍的狂怒!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轉(zhuǎn)身,沉重的九環(huán)鬼頭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開山巨斧般朝著楚驍剛剛落地的位置橫掃而來!

刀風(fēng)凌厲,卷起地上的碎石雪粉!

楚驍瞳孔驟縮!

這一刀勢大力沉,范圍極廣,硬接必死!

他身體如同壓縮到極限的彈簧,在刀鋒及體的瞬間猛地向后一個極限鐵板橋!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掃過!

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他臉頰生疼!

身體后仰的同時,楚驍?shù)挠夷_如同毒蝎擺尾,快如閃電般踢向屠剛握刀的手腕!

砰!

腳尖精準(zhǔn)地踢在屠剛粗壯的手腕關(guān)節(jié)上!

力量不足以踢斷,卻讓那沉重的大刀軌跡猛地一偏!

“呃!”屠剛手腕劇震,刀勢一滯!

楚驍借力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屠剛緊接而來的第二刀劈砍!

刀鋒狠狠劈在他剛才所在的地面,碎石飛濺!

“圍住他!殺!”屠剛徹底暴怒!

鬼面獠牙下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

剩余的七八個兇徒也反應(yīng)過來,怒吼著從四面八方圍攏上來!

刀光斧影瞬間將楚驍籠罩!

楚驍如同陷入狼群的猛虎!

腰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冰冷的銀色匹練!

刀光閃爍,每一次格擋、每一次劈砍都帶著簡潔致命的效率!

他利用采石場復(fù)雜的地形,在亂石堆中騰挪閃避,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肋下撕裂般的劇痛,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遲滯!

噗嗤!

一把鋒利的短斧擦著他的左臂外側(cè)劃過!

厚實的破皮襖瞬間被割開一道深口,鮮血立刻染紅了衣袖!

劇痛讓楚驍?shù)膭幼髟俅我粶?/p>

“死!”一個持刀兇徒獰笑著,趁機一刀刺向楚驍?shù)暮笮模?/p>

千鈞一發(fā)!

“恩公小心!”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從棚屋方向傳來!

是阿狗!

他竟然從藏身的坑里探出了半個身子,手里抓著一塊石頭,驚恐地大喊!

楚驍根本來不及回頭!

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超越思維!

他猛地側(cè)身旋步!

腰刀反手撩起!

鏘!

刀鋒與偷襲的刀刃狠狠磕在一起!

火星四濺!

巨大的沖擊力震得楚驍手臂發(fā)麻!

偷襲的兇徒也被震得后退一步!

但就在這瞬間!

屠剛那如同門板般的身軀已經(jīng)如同戰(zhàn)車般碾壓而至!

沉重的鬼頭大刀帶著泰山壓頂之勢,朝著楚驍當(dāng)頭劈下!

刀風(fēng)呼嘯,封鎖了所有閃避空間!

避無可避!

楚驍眼中厲芒爆閃!

全身力量瞬間爆發(fā)!

他不再閃避,反而迎著刀鋒猛地踏前一步!

腰刀由下而上,帶著一股決絕的慘烈氣勢,斜撩向屠剛持刀手臂的腋下要害!

以傷換命!

噗嗤!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同時入肉!

楚驍?shù)淖蠹绫煌绖偟墓眍^大刀狠狠劈中!

刀刃深深嵌入皮肉和骨頭!

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巨大的力量幾乎將他劈倒在地!

但楚驍?shù)难兑簿珳?zhǔn)無比地刺入了屠剛腋下皮甲的縫隙!

刀尖刺破皮肉,直沒至柄!

一股滾燙的鮮血瞬間噴濺了楚驍滿臉!

“嗷——!??!”屠剛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苦咆哮!

劇痛讓他龐大的身體猛地一顫!

劈砍的力量瞬間潰散!

他踉蹌著后退,左手死死捂住腋下噴血的傷口,鬼頭大刀幾乎脫手!

“副幫主!”周圍的兇徒驚駭欲絕!

楚驍眼前陣陣發(fā)黑,左肩的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幾乎要將他吞噬!

鮮血迅速染紅了半邊身體,力量在飛速流逝!

他單膝跪地,用腰刀死死撐住身體,才沒有倒下。

看著屠剛捂著傷口后退,眼中充滿了不甘和狂暴的殺意,他知道,對方絕不會罷休!

下一次攻擊,就是他的死期!

棚屋方向,阿狗的哭喊聲和楊伯絕望的嘶吼如同背景音般遙遠。

李寡婦的尖叫刺破了空氣。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采石場!

就在這生死一線、意識即將被劇痛和黑暗吞沒的剎那!

楚驍?shù)哪X海中,那枚沉寂的玉佩猛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熔巖般滾燙的熱流!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暴戾、瘋狂、以及玉石俱焚般毀滅意志的“嘶吼”意念,如同失控的洪流,不受控制地從玉佩深處狂涌而出!

瞬間充斥了他整個精神世界!

那不是他的意志!

是玉佩深處某種被生死危機徹底激發(fā)的、如同遠古兇獸般的原始本能!

“吼——?。?!”

楚驍?shù)暮韲道铮挥勺灾鞯匕l(fā)出一聲完全不似人聲的、如同洪荒巨獸般的恐怖咆哮!

但這咆哮并非通過空氣傳播!

嗡——?。。?/p>

一股無形的、肉眼不可見的、卻蘊含著恐怖精神沖擊力的高頻震蕩波,以楚驍為中心,如同核爆沖擊波般猛地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瞬間籠罩了半徑十米內(nèi)的所有區(qū)域!

首當(dāng)其沖的屠剛,那雙透過鬼面獠牙的、充滿暴戾殺意的眼睛,在接觸到這股無形沖擊波的瞬間,猛地瞪大到極限!

瞳孔驟然渙散!

仿佛有億萬根無形的鋼針,在同一時間狠狠刺入了他的大腦最深處!瘋狂攪動!

“呃……啊……嗬嗬……”屠剛喉嚨里發(fā)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鳴般的怪異聲響!

他龐大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劇烈地顫抖起來!

捂住傷口的左手無力地垂下,腋下的鮮血更加洶涌地噴濺!

他臉上的青銅鬼面似乎都在扭曲!

面具下的臉孔因為無法想象的劇痛而徹底變形!

他踉蹌著,如同喝醉了酒般原地打轉(zhuǎn),最終“噗通”一聲,龐大的身軀如同被伐倒的巨木,直挺挺地砸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四肢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只有身下迅速擴大的血泊,無聲地宣告著死亡!

噗通!噗通!噗通!

緊隨其后!

周圍那七八個圍攏上來的黑虎幫兇徒,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腦袋!

他們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眼神變得呆滯、茫然、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有的抱著頭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有的如同無頭蒼蠅般原地亂撞!

有的則直接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著癱倒在地!

武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氐袅艘坏兀?/p>

整個場面瞬間陷入一片混亂和瘋狂!

精神沖擊!無差別!無死角!

楚驍自己也如遭雷擊!

那股源自玉佩的狂暴精神洪流在爆發(fā)的瞬間,也如同反噬的巨浪,狠狠拍擊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精神壁壘之上!

“噗——!”

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夾雜著細(xì)小的內(nèi)臟碎塊,猛地從楚驍口中狂噴而出!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耳朵里只剩下尖銳到極致的、如同億萬只蟬在顱內(nèi)瘋狂嘶鳴的恐怖噪音!

大腦仿佛被無數(shù)把燒紅的鋼刀反復(fù)穿刺、攪動!

那種超越生理極限的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身體如同被抽空的麻袋,軟軟地向后倒去!

“恩公——?。?!”阿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如同從遙遠的地獄傳來。

…………

冰冷。黑暗。劇痛。

楚驍?shù)囊庾R在無邊的混沌中沉浮,如同溺水者。

每一次試圖掙扎,都引來顱內(nèi)更猛烈的撕裂感和尖銳的嗡鳴。

他感覺自己被浸泡在冰冷的血水里,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塊。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黑暗。楚驍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不清,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沾滿血污的毛玻璃。

劇烈的頭痛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在顱內(nèi)反復(fù)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波波擴散至全身的悶痛和眩暈。

左肩的傷口被粗糙的布條緊緊包扎著,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溫?zé)岬囊后w正緩慢地滲透布條。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棚屋最里面的角落,身下墊著一些干枯的草葉。

楊伯那張布滿溝壑、寫滿疲憊和擔(dān)憂的臉龐湊得很近,渾濁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恩公……您……您醒了?”楊伯的聲音沙啞干澀,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啊……”他雙手合十,嘴唇哆嗦著,不知是在祈禱還是在慶幸。

楚驍?shù)暮韲蹈傻萌缤馃?,他試圖說話,卻只發(fā)出一陣微弱的氣音。

“水……水……”楊伯立刻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地捧起一個破陶碗,里面是渾濁的、帶著冰碴的河水。

他小心翼翼地湊到楚驍嘴邊。

冰冷的液體滑過干裂的喉嚨,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牽扯著傷口,疼得楚驍眼前發(fā)黑。

但他強忍著,貪婪地吞咽著。幾口水下去,意識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目光掃過棚屋。

阿狗蜷縮在火堆旁,小臉蒼白,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

他懷里緊緊抱著那把沾滿泥污和血跡的制式腰刀,像抱著最后的依靠。

李寡婦抱著鐵蛋,縮在角落,眼神依舊空洞,但看向楚驍時,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恐懼?

感激?茫然?張老頭依舊在無意識地嗬嗬著。

張嬤嬤則抱著那塊骨頭,似乎被之前的恐怖場面徹底嚇傻了,只會發(fā)出低低的、如同夢囈般的嗚咽。

棚屋外,天色依舊灰暗。風(fēng)卷著細(xì)雪,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外面……怎么樣了?”楚驍?shù)穆曇羲粏〉萌缤畦?,每一個字都牽扯著肋下的疼痛。

楊伯臉上露出心有余悸的恐懼:“死……死了好幾個……那個……那個戴鬼臉的……還有……還有兩個掉坑里的……都……都死透了……剩下的……剩下的都……都跑了……跟……跟見了鬼似的……連滾帶爬……跑……跑回山上去了……”

跑了?楚驍心中微微一松,但隨即又被更深的寒意籠罩。

屠剛死了,但黑虎幫絕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來的,恐怕就是那個真正的煞神——“瘋彪”!

“恩公……您……您剛才……”楊伯猶豫著,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敬畏和恐懼,“那……那是什么……仙法嗎?俺……俺就聽見……聽見一聲……好……好嚇人的……怪叫……然后……然后那些惡人……就……就都瘋了……”他回想起剛才那如同噩夢般的場景,身體不由自主地又哆嗦了一下。

楚驍沒有回答。

他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腦海中那如同被千萬根鋼針反復(fù)穿刺的劇痛,以及精神深處那道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隨時會徹底崩裂的恐怖裂痕。

玉佩的反噬……比上次強烈了何止百倍!

強行催動那種未知的精神沖擊,代價是毀滅性的!

他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胸口,那里,玉佩緊貼著皮膚,傳來一絲微弱卻恒定的溫?zé)帷?/p>

這溫?zé)?,此刻卻如同地獄的烙印,提醒著他剛才那超越常理的力量,以及……那力量背后潛藏的、足以將他徹底吞噬的恐怖深淵。

他緩緩?fù)鲁鲆豢趲е任兜臐釟狻?/p>

黑虎幫的報復(fù),只是開始。玉佩的秘密,如同一把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而他自己……這具殘破的身體和瀕臨崩潰的精神,還能支撐多久?

河谷的風(fēng),帶著血腥和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刻骨。


更新時間:2025-08-07 01:2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