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魯科瀑布這事兒，比林燁想的難多了。
“就在鎮(zhèn)外，” 他念叨著，這已經(jīng)是第一百遍了，又撥開一叢灌木 —— 跟之前查過的十幾叢長得一模一樣。“樂手說的，肯定能找著。這一帶就這一個大水源，他也說了?！?/p>
林燁慢慢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 “就在鎮(zhèn)外”—— 往哪個方向走，“鎮(zhèn)外” 的意思可太不一樣了。眼看天快黑了，他在林子、草地、亂石堆里轉(zhuǎn)了快倆小時，這些地方看著都差不多，急死人。
“早知道該問清楚點方向，” 他爬過又一根倒下的木頭，擦了擦汗，“或者等天亮了再找，至少能看清路?！?/p>
可馬修說話時那股子勁兒，讓他實在等不及。藍眼睛橘紅色頭發(fā)的神秘女人據(jù)說就在瀑布那兒，都費了這么大勁了，林燁不想再耽誤見面。
最后是聲音給他指了路 —— 遠處傳來隆隆聲，越往魯科周邊的野地深處走，聲音越大。不像雷聲，倒像是有節(jié)奏的巨力，穿過漸漸黑下來的林子，在叫他過去。
“是水，” 他松了口氣，“總算找著了?！?/p>
快到聲音源頭時，樹變少了，透過枝葉能瞥見點啥，他頓時忘了累，加快了腳步。前面有光在樹枝間跳 —— 不是火堆或魔力水晶那種穩(wěn)光，而是流動的、變來變?nèi)サ墓?，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p>
林燁終于走到瀑布所在的空地，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這地方比他能想到的任何景象都厲害。
瀑布本身就夠壯觀了 —— 足足六十英尺高的水流從巖壁上沖下來，落進下面清澈的水潭。但讓林燁說不出話的，不是這自然美景，而是有人把這水玩出了花。
整個瀑布都在跳舞。
水流反著重力，優(yōu)雅地打著旋兒往上涌，像液態(tài)絲帶在空中扭來轉(zhuǎn)去。水珠在半空中閃著光，組成復雜的圖案，一秒一個樣。流水聲也變了，像音樂 —— 嘩啦和流淌湊成了交響曲，比林燁聽過的任何聲音都好聽。
而這一切的中心，在水潭上空靜靜地飄著的，是他見過最美的姑娘。
看著跟他年紀差不多，纖細的身子裹著優(yōu)雅的綠裙白上衣，在周圍的魔法光里像在發(fā)光。橘紅色的頭發(fā)又長又亮，頭頂編了辮子，幾縷碎發(fā)垂在臉邊 —— 那臉像是藝術(shù)家照著完美標準雕出來的。皮膚白白嫩嫩，好像自己會發(fā)光。
但真正抓住林燁目光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他見過最驚艷的藍色 —— 不只是藍，還像有星星，細微光點在里面跳，跟遙遠的星座似的。
“就是她，” 林燁看著眼前這不可能的景象，腦子一片空白，“肯定是她?！?/p>
姑娘的動作透著天生就能指揮元素的優(yōu)雅，纖細的手在空中劃著，水就乖乖跟著動。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享受著創(chuàng)造的快樂，用液體和光畫出杰作。
林燁看呆了，這魔法藝術(shù)太神了，他腦子根本轉(zhuǎn)不過來。這不是普通魔法 —— 是升華成頂級藝術(shù)的魔法，施法的人和元素融成了一體，分不清誰是誰。
“太美了，” 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清楚點，“我從沒見過這么 ——”
腳踩在了一根干樹枝上。
咔嚓。
聲音在空地里像槍響，瞬間打破了寧靜。姑娘的注意力斷了，眼睛驚得一睜，對流水的完美控制也晃了一下。
“糟了，” 林燁看著那些復雜的水流圖案開始散架，心里咯噔一下。
接下來一片混亂。
沒了姑娘的魔法指引，懸空的水一下子全落了下來，濺起巨花，五十英尺內(nèi)的東西全濕透了。姑娘自己也沒了魔法托著，驚叫著朝石頭地上摔去。
她 “咚” 一聲砸在地上，聽得林燁都替她疼。
“你沒事吧？” 他喊著沖過去，還得小心別在濕石頭上滑倒。
“我沒事！” 馬上傳來回應，不過聲音有點悶 —— 她正臉朝下趴在一灘泥里。
林燁還沒跑到跟前，姑娘已經(jīng)自己撐起來了，開口就像機關(guān)槍似的，好像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你是誰??？你在這兒干啥？你知道我練這套路練了多久嗎？人家練復雜魔法的時候你不能偷偷摸摸過來？萬一我在弄危險的東西呢？你這是要咱倆都死啊你就沒點基本禮貌還 ——”
林燁聽到第十五個詞就懵了。不是姑娘沒禮貌 —— 語速雖快，倒沒真帶惡意。只是她長得這么美，聲音又像音樂，他根本沒法集中精神聽她到底在抱怨啥。
“她的聲音像音樂，” 他癡癡地想，“就算在生氣，也像最好聽的歌?！?/p>
“—— 而且你打斷的是我練了好幾周的收尾動作你最好給我個像樣的解釋不然 ——”
“那個，” 趁她喘氣的空當，林燁趕緊插話，“你是那個藍眼睛橘紅色頭發(fā)的女人嗎？”
機關(guān)槍似的抱怨突然停了。
倆人對視了幾秒，沒說話。姑娘那雙特別的藍眼睛懷疑地瞇起來，沾了泥的臉上表情變來變?nèi)?，從困惑到警惕?/p>
“你這啥問題??？” 她掙扎著站起來，可比剛才飄在半空時笨多了，“你是綁架犯？跟蹤狂？你咋知道我長啥樣？”
“不是！” 林燁趕緊舉手，希望這姿勢顯得友好，“我不是綁架犯！是別人讓我來的！”
“誰讓你來的？為啥你像拿著畫像似的打聽我長相？” 她越問聲音越大，林燁注意到她身后的水潭開始冒泡，看著有點嚇人，“你是替監(jiān)視我的人干活的？”
“你聽我說，這是誤會，” 林燁趕緊說，努力裝得鎮(zhèn)定有理，盡管心都快跳出來了，“我正式介紹下。我叫林燁，從很遠的地方來 ——”
他及時剎住了，想起朱諾說別暴露來歷。
“—— 來旅行，看看世界，”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完。
姑娘的懷疑一點沒少?！奥眯姓摺Ｐ邪?。那你為啥正好在找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因為有人說我該見見你？” 林燁沒底氣地說。
雖說明顯還氣著，但姑娘好像覺得至少該互通姓名?！拔医袏W利維亞” 她說，語氣聽著像暫時休戰(zhàn)，算不上友好。
奧利維亞， 林燁在心里默念，心跳漏了一拍，連名字都這么好聽。
“奧利維亞，” 他脫口而出，然后腦子一慌，冒出些自以為迷人的話，“你看，緣分這東西真奇妙，是吧？我在找世上最美的姑娘，結(jié)果就撞見她在瀑布邊練魔法，跟水神似的。這概率多小??？”
奧利維亞的臉頰有點紅，說不清是不好意思還是生氣。
“你…… 你這是在撩我？” 她不敢相信地問，“我渾身是泥，你穿得像流浪漢，咱才認識三十秒！”
“有時候愛情能超越外表，” 林燁覺得自己這話特浪漫，“再說，你就算沾著泥也好看。真沒法想象你干凈的時候得多美 —— 當然，不是說你從天上掉下來那時候?！?/p>
粉色變成了紅色?！澳阏婀?，” 奧利維亞說，不過看著更慌了，不像真生氣，“你還沒說為啥打聽我長相，誰讓你來的?！?/p>
“對，這事兒，” 林燁那點浪漫自信瞬間沒了，想起自己還有正經(jīng)事，“是這樣，有人讓我找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然后 ——”
“你不覺得這很嚇人嗎？” 奧利維亞打斷他，“有陌生人讓你照著長相找姑娘，你就沒覺得不對勁？”
林燁張嘴想反駁，然后發(fā)現(xiàn)她說得特對。
“好吧，你這么一說，確實挺可疑的，” 他承認，“但我保證不是你想的那樣！讓我來的人特別靠譜，而且 ——”
“誰？” 奧利維亞追問，剛才的慌亂變成了真擔心，“到底是誰讓你來的？”
林燁猶豫了。朱諾說過別多說，但不說清楚誰讓他來的，咋解釋這事兒？
“還有，” 奧利維亞又打量起他的穿著，“你咋穿成這樣？褲子大太多了，袍子看著像從別人晾衣繩上偷的?！?/p>
“這個嘛……” 林燁急著找借口，不想更可疑，“褲子是幫過我的一個人給的，穿舊了，可能看著是有點像流浪漢……”
“什么人？” 奧利維亞追問。
林燁知道躲不過了。不提到朱諾，根本說不清楚；可提到朱諾，又好像在隱瞞啥重要事。
“他叫朱諾，” 最后他說，“朱諾。是他讓我找你的?！?/p>
奧利維亞的表情立刻變了，變得特厲害。
懷疑和生氣全沒了，換成了一臉震驚，她還往后退了一步。那雙星星似的藍眼睛睜得老大，好一會兒都忘了喘氣。
“朱諾？” 她重復道，聲音輕得像耳語，“你說的是朱諾？哪個朱諾？”
“就是個怪怪的瘋小子，紫眼睛，” 林燁趕緊說，還好她好像知道這名字，松了口氣，“他是光騎士，不管那是啥吧，還特愛說風涼話，而且 ——”
奧利維亞的臉刷白了。
她盯著林燁，好半天沒說話，腦子里顯然在想些他猜不到的事。等她終于開口，聲音里有種奇怪的狠勁，聽得林燁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水的束縛?！?/p>
“你說啥，奧利維亞？” 林燁沒聽懂這詞，“你說的是某種 ——”
咒語像炮彈似的砸在他肚子上。
林燁只來得及感覺到一陣風，還有巨力撞在肚子上，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他再一次像個破布娃娃似的往后飛，接著 “砰” 一聲狠狠砸在石頭地上，聽著就疼。
失去意識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奧利維亞的臉，那張美美的臉上，好像又害怕又堅決，還有點后悔。
然后一切都黑了，瀑布的聲音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