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爹的爭吵，像一塊巨石壓在何雨柱心頭。
第二天一早。
他頂著兩個黑眼圈，踏進了鴻賓樓的后廚。
昨晚他想了一宿，也沒想出個萬全之策。
硬碰硬，老爹那脾氣，真能打斷他的腿。
跑？
跑了工作怎么辦？
這個年代，鴻賓樓副廚的工作是難找的金飯碗。
他不能因為一個秦淮茹，就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給搭進去。
心里煩躁，手上的力氣就不自覺地加重了。
“咚咚咚咚咚！”
案板上，一塊半肥半瘦的豬后臀肉。
在他手里的菜刀下，飛快地變成了大小均勻的肉丁。
那速度，那節(jié)奏，帶著一股子泄憤的勁兒。
旁邊正在切土豆絲的師兄呂胖廚，看得眼皮直跳。
“我說柱子，你這是跟這塊肉有仇啊？”
何雨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沒，我跟自個兒有仇?！?/p>
呂胖廚嘿嘿一笑，湊了過來。
“咋了？又被師父罵了？”
何雨柱搖搖頭，不想多說家里的破事。
他拿起另一塊里脊肉開始片肉片。
刀鋒緊貼肉的紋理，片出的肉片薄如蟬翼且透光。
這份專注，這份刀工，讓整個后廚都安靜了一瞬。
楚年余背著手，慢悠悠地踱了過來。
他站在何雨柱身后看了一會兒，渾濁的眼睛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這小子，有股子邪火，但都用在正道上了。
“柱子?！?/p>
楚年余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威嚴。
何雨柱手上的動作一停。
“師父?！?/p>
“你這刀工，我看是練出來了?！?/p>
楚年余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
“基本功扎實了，就不能總在墩兒上晃悠?！?/p>
“今天，我教你兩道咱們鴻賓樓的看家菜?！?/p>
何雨柱的眼睛瞬間亮了。
心里的那點煩悶，一下子被沖淡了不少。
“師父，您說！”
楚年余清了清嗓子，報出兩個菜名。
“一道，水煮牛肉。”
“一道，宮保雞丁?！?/p>
這兩道菜，一個是川菜，麻辣鮮香；
一個是宮廷菜，糊辣荔枝口，都是極考驗廚師功力的硬菜。
呂胖廚在一旁聽得直咂嘴，眼睛里全是羨慕。
他跟了師父這么多年。
這兩道菜的精髓，也才學了個七七八八。
師父這是要把真本事傳給這小子了。
楚年余開始親自示范。
從選肉、切肉到腌制、上漿，每一步講解都很細致。
“水煮牛肉，牛肉要嫩且切片要薄，腌制是關鍵；”
“料酒、醬油、胡椒粉、蛋清不可少，以此鎖住水分，讓牛肉滑嫩。”
“宮保雞丁，雞丁大小要勻稱，花生米要炸至酥脆。”
“最重要的是芡汁，糖醋鹽比例稍有差池，味道就全變了?！?/p>
楚年余一邊說，一邊動作。
他的動作不快，卻行云流水，透著一股子宗師氣度。
何雨柱看得目不轉睛，把每一個細節(jié)都牢牢記在心里。
不，是刻在DNA里。
前世，他靠這兩道菜在軋鋼廠食堂站穩(wěn)腳跟。
那時，他做菜一心只想討好秦淮茹。
今天，他是為自己而做。
楚年余演示完畢，指了指旁邊的備料。
“看明白了？”
“該你了?！?/p>
何雨柱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明白了，師父。”
他走到灶臺前系上圍裙，氣場隨之改變。
不再是跟老爹置氣的愣頭青，而是對食材有絕對掌控力的廚師。
他先處理牛肉。
同樣是切片，他刀速比楚年余快；
片出的肉片厚薄均勻，如同用尺子量過。
呂胖廚湊過來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刀工，已經(jīng)在他之上了。
這小子是妖怪嗎？這才學了多久？
楚年余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何雨柱的步驟，跟他教的，有些不一樣。
腌制牛肉的時候，何雨柱多加了一小勺的淀粉。
炒制宮保雞丁的底料時。
他放干辣椒和花椒的順序，也和自己教的完全相反。
“柱子，你做什么？”
楚年余忍不住出聲提醒。
“你小子，怎么不按我教的來？”
何雨柱頭也不抬，手上的動作飛快。
“師父，您信我一次?！?/p>
“道理是那個道理，但換個法子，味道興許更好?！?/p>
楚年余的臉沉了下來。
“胡鬧！”
“廚藝之道，最忌諱的就是自作聰明，好高騖遠！”
他覺得這小子有點天賦就飄了，這道菜肯定搞砸。
呂胖廚也在一旁小聲嘀咕。
“就是，師父的法子都是傳下來的，還能有錯？”
何雨柱專注于鍋，不說話。
熱鍋，下油，油溫升騰。
他先下雞丁滑炒，待雞丁變色，立刻撈出，鍋里留底油。
然后，他沒有像楚年余那樣先放蔥姜蒜；
而是先下入干辣椒和花椒。
“刺啦——”
一聲爆響，一股辛辣香氣瞬間彌漫后廚。
楚年余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味道……
不對勁。
太香了。
比他自己炒的時候，香氣要霸道得多。
接著，何雨柱下蔥姜蒜爆香，倒入調好的芡汁；
待芡汁在鍋中迅速變粘稠冒泡后，再下滑好的雞丁和炸花生米。
大火快速翻炒，顛勺。
一道色澤紅亮，香氣撲鼻的宮保雞丁就出鍋了。
緊接著是水煮牛肉。
炒料，加水，煮沸，下入配菜，最后一片片下入腌好的牛肉。
牛肉在滾燙的紅湯中一燙即熟，立刻撈出。
最后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將熱油淋在鋪滿辣椒面和花椒的牛肉上。
“滋啦啦啦——”
滾油與辣椒的碰撞；
麻、辣、鮮、香四種味道混合；
一股香氣瞬間席卷所有人的嗅覺。
后廚所有人停下手中活，使勁吸鼻子，喉結滾動。
太香了。
簡直是要人命的香。
楚年余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兩盤菜。
一盤紅亮油潤，雞丁飽滿，花生酥脆。
一盤紅湯滾滾，肉片滑嫩，香氣逼人。
這……這真是他那個徒弟做出來的？
“師父，您嘗嘗？”
何雨柱遞過來一雙筷子。
楚年余回過神來，臉色復雜地接了過去。
他心里憋著一股氣，想挑點毛病出來。
他先夾了一塊宮保雞丁。
雞丁入口，首先是微微的麻和恰到好處的辣;
緊接著，是糖醋帶來的酸甜。
雞丁外層裹著芡汁，內(nèi)里卻鮮嫩多汁，口感層次極其豐富。
好吃！
太好吃了！
楚年余的眼睛瞪得溜圓。
這個味道，比他自己做的，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他不信邪，又伸向了那盤水煮牛肉。
夾起一片牛肉，上面還掛著紅油和辣椒末。
送入口中。
“嘶——”
一股麻辣瞬間在舌尖炸開，直沖天靈蓋。
但那辣，卻不是干辣，而是香辣。
牛肉嫩滑得幾乎不用咀嚼.
輕輕一抿便在嘴里化開，肉香與調料香完美融合。
楚年余徹底怔住了。
他手里的筷子，久久沒有放下。
他輸了。
輸給了自己的徒弟。
輸?shù)眯姆诜?/p>